“你去玩儿,我便坐在旁边看着你,不然阿姐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谢神筠面色淡淡,吩咐道,“让宫人去准备吧。”
宫人们动作很快,太液池边的梅花开得好,雪景更好,谢神筠带了人出去,叮嘱了几句就让他自己去玩。
太液池边有赏景的水榭,外围锦帐,内置暖炉,顷刻间温暖如春。谢神筠觉得有些燥,让人把帘子打起来些。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把太极宫的琉璃瓦晒得澄澈至极。
“青葵最近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阿璨?”谢神筠倚着榻,手中执书,心思都在书上。
赵王身边的人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的。皇后并不溺爱孩子,即便赵王体弱,对他的严格也半分不少,连带着身边的宫人也都是谨言慎行。
赵王身边的画屏姑姑稍有迟疑道:“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事,只是殿下近日似乎心情不愉,难得见到笑脸。”
这话说出来很有几分不妥。
因着谢神筠在千秋殿养伤这几日,赵王面上不显,瞧着却是开心的。如今画屏口中却说殿下私下并不如面上愉快,难免有挑拨的嫌疑。
谢神筠翻过一页,看过两行字才说:“挑个日子,把青葵送走吧。”
画屏道:“殿下那里——”
李璨是个心软的孩子,他养的一盆花死了都能伤心好久,更遑论是伺候了他多时的宫人,画屏只担心谢神筠这样毫无理由地将人遣走会引起赵王的不满。
“阿璨有副水晶心肝。”谢神筠淡淡道,“他今日纵着青葵在我面前插话便是不满了她,把人送走吧,不必知会阿璨了。”
谢神筠自幼长在皇后身侧,她入宫那年赵王刚刚出生,随后皇后便入主琼华阁,揽过了朝中大权,也因此照顾赵王的时间便少了。谢神筠在千秋殿,反而是看着赵王长大的,赵王也同她亲近。
只是这孩子岁数小,心思看着剔透,却也深,他厌了青葵,偏不自己动手,只纵着她在谢神筠跟前犯错便可见一斑。
李璨有分寸,只在池边逛一圈便克制地回来:“阿姐,我们回去吧。”
谢神筠重新让宫人给他换个手炉,也不坐辇,就这样牵着他慢慢走回去。
李璨却似乎有些不安心,频频注意着谢神筠的小腿,眼中藏着忧色。
李璨忽然愧道:“阿姐,我今日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谢神筠行走如常,闻言看住李璨,道:“你是殿下,就有任性的权力,旁人在你面前都只能俯首。”
他们已到了点凤台下,上有石阶入云,谢神筠没要人搀,牵着李璨一步步走上去。
点凤台东临琼华阁,西入政事堂,其上能俯瞰太极北宫,群臣入阁。
谢神筠问:“殿下,你站在这里,能看见什么?”
……李璨板着脸,颇有几分不甘:“——阿姐,唯砖与石耳。”
谢神筠忍俊不禁,李璨在同龄人中也算个子矮小,人还够不到边,他向来持重,如今气恼的模样倒多了几分稚气。
谢神筠把他抱起来让他扶着砖石而立。
“现在呢?你看见了什么?”
“我在高处。”李璨望出去,他凌然云端,群殿簇拥,“是日照紫殿,犹觉孤寒。”
“殿下看见的是自己。”谢神筠道,“高处风急,自然孤寒。你要有人为你执伞遮雪,也要有人为你挡风去寒。”
谢神筠站在他身后,宫人都站在一丈之外,她低语时被风声掩盖,只有李璨听得分明,“可这高处的位置太窄,只能站得下你一个人。阿璨,你要如何选?”
李璨沉默一瞬,反问:“那阿姐呢,阿姐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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