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原本要走,闻言脚步稍顿,问:“你姑父是庆州刺史温岭?”
荀诩素来敬重沈霜野,忙起身说:“是,侯爷知道我姑父吗?姑父很是敬重侯爷,常说起他平生之憾就是不曾与侯爷相交。”
“青雀街不临官衙禁中,温刺史怎么会去那里?”
荀诩道:“是为着庆州山崩的案子,禁军来人请姑父父去商讨案情。”北军狱名声不好,他说的含糊,又怕沈霜野误会,“当真只是商讨案情,随后就将姑父送了回来,只是昨晚朝云坊出了乱子,禁军和金吾卫都出动了,姑父不慎惊马,这才受了伤。”
果然。
沈霜野忽而温言道:“我同温刺史在庆州也有一面之缘,如今温大人负伤,我也理应上门拜访。”
荀诩受宠若惊,连忙应了。
沈霜野又说了几句话,掀帘走了。
第18章
谢神筠忙了一宿没得闲,天色未明便又入了宫。
礼官将重新拟定的迎驾章程递上来,谢神筠还在同工部商量修宫的明细,工部的人退下之后她这才问:“太子殿下回京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吗?”
“沿途驿站报信,殿下已过通州,最迟二十七就能抵达长安。”
那也没两日了。
谢神筠让人把折子送去中书省由贺述微过目,自己搁了笔,去拜见皇后。
圣人每日要去梅林走动,谢神筠替了杨蕙的位置,跟在她身侧。
阶上雪被扫得干净,皇后履不沾尘,在红梅冷香中问:“昨日宣蓝蓝同崔之涣起了冲突?”
“只是小事,两人年轻气盛,吵了两句便动起手,还惊动了禁军。”谢神筠答,对沈霜野率兵围了朝云坊一事绝口不提。
“到底是年轻,”皇后对此心知肚明,沈崔两家的婚事是她做主赐下的,宣蓝蓝和崔之涣为何动手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沈霜野要为自己妹妹出头是人之常情,他当时出了气,过后没有上书说崔之涣半点不好,冲着这点,皇后也得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去,“还得再磨磨性子。崔家那里让人登门给定远侯赔个罪,天子赐婚,两家闹成这个样子,不像话。”
谢神筠答应着:“我会着手去办。”
皇后又问:“昨夜你去了北军狱?”
“俞侍郎不肯开口,”谢神筠道,“庆州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拿不到他的供词,矿山案就只能断在这里。”
“他不开口也不要紧,口供算什么,实打实的证据才是关键。如今不是好时机,断在这里也只是一时的,总有再翻出来的一日。”皇后折断一枝梅,拿在手中把玩,“去年的府兵通匪案闹得那样大,如今不也有一个仁德的储君要为他们求情么?这日子长着呢,且等着看吧。”
皇后揉碎了梅花,碾在脚底。
——
腊月二十七,禁军疾驰清道,东华门大开。
鼓声从城墙角楼一路传到遥远天际,最后回响在太极宫琉璃瓦上。
太子回京了。
迎驾仪典从简,太子回宫近乎悄无声息,只有中书令贺述微率了政事堂群臣在东华门前相迎。
他从不吝啬在朝臣面前展露自己对太子的尊崇。
太子早过及冠之年,他受贺述微教导,为人敏学宽厚,立世仁德慎行。迎驾东宫的仪典一切从简他也并无不悦,反而是先到了皇帝的两仪殿请见。
但皇帝一早便去了千秋殿。
太子性情宽厚,并无不悦,又含着笑意说:“儿臣回宫,也该去拜见圣人,既然父皇在圣人的千秋殿,那我便去千秋殿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