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将其抱于外间,所见之人不知凡几,竟也有这等浑不认生的模样,好像已能窥见长大之后会是何种样子了。
然而自她的角度看去,这小小婴孩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无辜地瞪圆了眼睛作为回应。
方才自安仁殿出行至此,殿外的冷风多少还是吹得婴孩的小脸有些发冷,好在马车之内和暖,又已先用炭火烘过一轮了,现下还因衣衫厚重而觉微热,在额角藏着点汗,面上便呈现出一片白里透红来。
这份看来就很健康的可爱,让人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饶是武媚娘素来行事沉稳,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同在车厢内的另一个孩子并未留意到母亲对妹妹的“偏私”。
他出生至今的年头也不长,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
故而他也从未见过车舆宝马辚辚出行的景象。
方才薛仁贵前来通传之际,因勒马而发出的马嘶,好像就在咫尺距离,让他一面对于未知事物有几分恐惧,一面又生出了些好奇来。
见阿娘并未做出反对,他便在宫人的搀扶下小心地在车中站了起来,用小手将窗扇给推开了一半。
此刻风向正好,在这窗扇半启之间,并未将冷风自外头灌入车内,而是让外间愈加齐备的仪仗场面映入了李弘的眼睛里。
还有被母亲纵容抱到窗口的小公主眼中。
武清月早前就发觉,她的视力变化情况很快,也远比她认知之中婴儿的视力强上不少。
此刻导驾的龙旗队正在此时自后头策马往前,经过她们的窗口,就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十二名精锐骑兵分列两侧,从这一边瞧见的,就是其中六面朱底玄边的大旗!
旗上纹章以鎏金彩绘,好不风光。
“哇!”李弘当即惊呼出了声。
今日日光不盛,但映照在劲卒甲胄之上,依然泛着一层银金交错的辉光,自旌旗招展的缝隙之间扎进人的眼睛里。
紧随其后就位的引驾仪仗里,卫兵手持横刀弓箭而过。
有薛仁贵那位统领指引,禁军士卒早在各方车驾之前形成了一道拦阻屏障。
若有行刺之人想要混入其中,对车舆之上的贵人做出冒犯之举,那是绝无可能。
更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唐精兵!
哪怕是李弘这样不知刀兵的孩童,都近乎于本能地感到,在这些士卒的身上有着一种奇异的精气神,令人不由为之所慑。
像是……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
倘若他们的面前真有什么敌人,也绝不可能抗衡这大唐精锐。
“把头缩回来些。有些人手已在前头了,从此地瞧不见。”武媚娘出声提醒,“你若真想看的话,等行在半道上休憩时候带你去看。”
见李弘的脑袋被按了回来,她解释道:“鼓吹乐队和幡幢仪仗都已过去了,此番陛下不愿过分扰民,本当至少有百人的鼓吹乐队,节省掉了一半。倒是留下了个和先帝一样的习惯,在青龙白虎旗阵里,带上了他的御马。”
李唐宗室子弟大多擅骑射,李治的身体不算太好,也不影响这一点。
御马自有专人看管,平日里只在马场中走动,到了今日这样的大阵仗,才有了出来展示风采的机会。
这好长一段话,以李弘的年龄其实不能全理解。
但他还认得几个词。
“马……刚才那个?”李弘目光发亮。
“比刚才的要好得多,”武媚娘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你眼下还骑不得,还需先坐在马车上了。”
一番连指带比,加上说话,让李弘明白了母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