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初次见面,除去军务也没什么可谈的。
高嘉礼为燕羽衣推演近日战况,绘声绘色,偶尔还扮个一招半式。
从前在燕羽衣身边办差的将军们,都是将军情奏报整理成册,交由少主查阅后,才挨个被点名,进营帐汇报,像高嘉礼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方式,燕羽衣真没见识过。
他几次想笑,但思及高嘉礼并未接受正规教授,努力憋至徐琥去而复返。
徐琥抱着叠账目册进门,见高嘉礼一副开朗阳光,连忙快走几步,拉住他。
高嘉礼兴头上,不满道:“徐将军,我还没说完呢。”
徐琥偷看少主,从后拧了把高嘉礼的腰。
燕羽衣轻抚茶碗,淡道:“具体情况我已知悉,辛苦徐将军将我带来的这些人编入营中,战事固然紧张,但不会再焦灼。”
“大宸的援兵很快就到,届时有了南荣军相助,很快便能扭转战局。”
徐琥心中微动,沉声道:“南荣军与将军府打了这么多年仗,末将担心……”
从前是生死对头,现今并肩作战,即便有契约存在,难保他们不会窃取有关西洲其他机密。
燕羽衣抬手,示意徐琥落座。
“有景飏王在,什么消息传不回大宸?”
两名将军闻言,同时沉默。
高嘉礼恢复神色,严肃道:“之前在茱提服役,当地矿场与大宸暗中交易,我探查过,其中便有借西凉商会购买,实则将矿材运往本国的大宸人。”
燕羽衣随口:“狸州商会?”
“矿场那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商会,也管不住名下的散户,无从查证他们身后究竟有谁做靠山,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宸必定在其中浑水摸鱼。”
“我担心……南荣军并非只是按照交易行事。”
话音刚落,燕羽衣将茶碗放于掌心,手指轻轻敲了下碗壁,发出叮当两声脆响。
从矿场籍籍无名地跑出来,短时间被追捧,并在朝廷未受封前自称将军,这已经算作大逆不道。
偏逢乱世,无人在意礼制。
而在真正的朝廷将领面前,毫无惧色,与其称兄道弟。
甚至对燕氏这般百年荣耀的将门之家,也表现出非同寻常的亲近,而并非谄媚。
这样的人,真属流放吗。
倒像是……
燕羽衣不动声色地观察高嘉礼,对方却在下一秒。有所察觉般,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火热,炽烈。
“……”
“徐将军,今日便到此吧,我累了。”燕羽衣收回目光。
徐琥没发现年轻人之间的小动作,以为燕羽衣是真倦了,便率先行礼告退。
高嘉礼稍后半步,前者拔腿离开时,才慢慢起身,动作迟钝地说:“那我也——”
燕羽衣打断高嘉礼,快步走到帐外环顾,而后遣散所有士兵,关紧帘帐。
“高将军明升暗降,临行前,陛下许了你什么职务。”他低声道。
室内未点灯,霎时昏暗。
这种才碰面聊几句,燕羽衣便能察觉其中微妙的事情,自然,徐琥这种多活几十年的老油条也门清。
当即,他也不绕弯子,走到高嘉礼面前道:“徐琥了解多少。”
高嘉礼随即从腰包摸出什么,塞进燕羽衣手中,默声扭头去找火折子点蜡烛,明显是在回避。
光源渐近,逐渐照亮整个营帐,燕羽衣才看清楚是什么——
信。
血迹斑斑,被揉地皱巴巴的信。
明显陪伴高嘉礼出生入死,即便浴血奋战,也将此贴身携带。
封底只单有个“羽”字,字迹干净利落,熟悉又陌生。
燕羽衣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惊异,连忙撕开封口。
已独自落座,与燕羽衣呈对角的高嘉礼,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小羽:
今日三餐正常否,朕叮嘱嘉礼,务必见你后,有条件便先送奶一碗饮下,日日都要喝,有营养,对你的身体好,嘉礼会代朕监督。
燕羽衣缓慢地眨了眨眼,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信,是陛下!
在陛下身边受教,最熟悉陛下字迹,为何亲笔会在高嘉礼这里。
信封内里用牛皮细细嵌了层,防水效果极佳,因此信还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