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无风,但日光刺目,王蓝田面朝窗而眠,紧蹙着眉头,她向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倏然起身,转头看向床榻边——
周子矫这么一个大活人蹲在她床边。
王蓝田:“……”
这厮怎么进来的?
“你醒啦!”
“你怎么在这?”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
”周子矫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天,时已过未,“陈夫子让我来喊你……起床。”
王蓝田点了点头,随后假意动身确认胸前的裹布尚稳稳裹住自己几近一马平川的胸膛,心跳渐渐缓了下来:“你怎么进来的?”
周子矫:“马文才说门没关。”
王蓝田:“……”
她抿了下唇,匆匆挪到床边坐着穿袜套鞋:“今日下午是谢先生的课,陈夫子怎么在?”
周子矫:“谢先生说博弈之术,如果不是亲手过招,难以评判,让大家一一上去与她对局。
“她既是弈棋者,自不能评判棋局,所以请陈夫子来了。对了,谢先生还说,若是能赢她,品状排行定在前列。”
“上午的座次都已打乱,那么多人怎就发现我不在?”王蓝田披上外袍,“还知晓我在睡觉,遣你来喊我?”
周子矫:“谢先生当时问可有人敢第一个上来与她对弈,场下未有人应声。
“陈夫子怕谢先生尴尬,就替谢先生安排,由先前品状排名第一的先上。
“你与马文才皆是第一,但你名在布帘左侧,陈夫子自是先点你的名。
“还有,座次早在午时就已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你本就坐在首排,位置空出,太明显了。
“陈夫子就问你人呢,张朝说你在寝舍睡大觉。原是遣马文才回来喊你的,但他提出先对局,故而换成我来了。”
听他说完,王蓝田的动作反倒慢了下来。
对弈一局,快则
毋需一盏茶,慢则可拖上大半天甚至几日。
马文才酷爱兵家战术,于他而言棋盘三尺之局,即为战场,谢先生也是擅弈之人。
如此,这二人对弈,快不了。
确如她所料,等她不急不缓赶至学堂,马、谢棋局还未结束。
二人周围围满了人,王蓝田不爱热闹,懒得往前蹭,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手撑下巴听陈夫子实时播报:
“马文才,快抢先投降吧!你的中原腹地已快全数沦陷。”①
“这活眼都堵死了,你这不是自刎乌江吗?”②
“……”
“……”
约莫半柱香后,马文才提子,将右下角的死局救活,连通中原腹地,局势虽未由劣转胜,但两人之间的棋子目数的却在短时间内缩小,
“这是置之死地。”马文才落下最后一子,“夫子,算棋子断输赢吧。”③
陈夫子低头数子,数完后看向谢道韫:“先生小胜。”
王蓝田坐在位子上,周子矫则去看了棋,站在最外圈看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索性蹲在她身边,闻听结果,感叹道:“谢先生居然只是小胜?这个马文才得有多厉害?”
“在我们这一辈中应是佼佼者吧。”王蓝田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这博弈之术看你怎么玩。谢先生下棋是以修身为主,冶炼情操。马文才则不同,他以求胜为主,杀伐为上。两方相对,谢先生总有些吃亏。”
周子矫扯过她的衣角在手中玩着:“你听
到了么?谢先生说他遣将无情,只求速胜。哎,一将功成万骨枯。”④
“嗯……”
王蓝田沉吟片刻,说:“战场风云多变,棋局局势万千。
“两者虽说相似之处不少,但棋盘终究是棋盘,何能与战场相比?
“若是马文才亲眼见过尸山血海后,依旧能保持他这份绝对的冷静与无情,速胜或许是个不错的打法。”
“你这话……”周子矫有些愣怔,“莫不是认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