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挑了下眉头,难道王蓝田想要他作为帮手的原因,是担心此案会移至杭州?
以他的身份,在某种情面上似乎有些用处。
他整理了下心绪:“你若是清白的,我爹自然不会将你怎么样。”
“清白?”她点头缓声道,“我确实是清白的。可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全因头顶太原王氏,脚踩王八德换来的。这样看其实我又并非清清白白,无可指摘。”
马文才抿唇,没有接话。
“我这人身子骨弱,若是上了刑怕是活不过弱冠。”她将解好的绳子缠了几道在手上,朝马文才走去,“到时候如果可以,还请大哥看在我们同窗同寝同桌的份上,求求情。”
马文才被这一声“大哥”喊得眼皮一跳:“你既怕,自然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你尚有闲心与我逗趣,是不是已有对策?”
王蓝田抬手拍了拍牛头,嘴角勾着笑,那双美目
分明是看着马文才,却故意小声同牛说:“走吧,今天换我牵着你。”
一人一牛一车越过马文才。
“去哪?”他问。
“县衙。”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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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衙门外有人求见。”
县丞正看着师爷写好的转交接的文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
“大人,他说他叫王蓝田,”进来通报的差役将请见函递上,“他说若大人不见,他无处可去就得去会稽找他三叔了。”
县丞不接请见函,但却在差役的话中迅速捕捉到几个字眼“王蓝田”、“会稽”、“三叔”,当即后脊一寒,撂下册子:“去!快去请进来!”
王蓝田的三叔王国宝是谢安谢丞相的快婿,目前虽未在朝中就职,可却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司马道子面前的红人。
若真的让王蓝田去了会稽,到时候他请动司马道子出面,将牢里的王八德保出,那他这个余杭县丞拿什么应付会稽孔氏?
至少在案件和人尚未移交杭州之前,决不能让王蓝田离开余杭。
王蓝田踏进门槛,举手作揖:“叨扰了。”
县丞:“王公子所来为何?”
她坦言:“我这刚从衙门出去的人,客栈哪敢收?我没地方去了,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您。您可是余杭的父母官,总不能任由我飘零在外,无依无靠吧。”
县丞脸上堆着的笑渐渐僵住,感情这家伙是要将衙门当客栈——借宿啊。
他抬手抵住嘴巴,
咳了一声,看向师爷:“衙门内可还有空房。”
师爷会意:“回大人,衙门空房有是有,但都是给差役临时住的,又脏又乱……”
他说着看向王蓝田:“恐怕不适合公子这般金贵的人住。”
王蓝田叹了口气,抱着行礼,面带愁色:“唉!让县丞大人为难了,我看我还是取道会稽,投奔我三叔吧。”
她在进来之前,曾与门口的守卫聊了三株沈郎钱的,意外得知衙门还未派人去会稽通知孔家人孔仪已死之事。
这……似乎大有文章。
按理来说,确定了死者身份后,第一时间应当通知死者家属让其来认领尸首,之后在根据案件情况、尸检报告、现场物证、人证等判断案情,考据律法,酌情定罪。
余杭至会稽,骑马来回也就小半日。而这余杭县丞竟瞒着不报……
不知是真的胆大,还是另有所谋。
正巧太元九年,太原王国宝已是司马道子的得力助手,而司马道子兼摄会稽国。
而在太元八年,淝水之战前夕,孝武帝任命司马道子为录尚书六条事,与谢安共事,这就是孝武帝重振皇权的一步明棋。
故而有了淝水大捷,两年之后才论功行赏之事。这位帝王在等,等谢东山彻底沉睡于东山。
史撰王国宝与谢安不和,在其离间之下,司马道子决定抑谢兴王。
与其说是王国宝离间,不如说是皇室欲振皇权之心久矣。
太原王氏自愿依附,司马家自
然愿意用其抑谢。自此太原王氏逐渐走到历史的极盛之巅,盛极而衰,太原王氏的败落意味着东晋门阀政治的正式落幕。
如今,太原王氏正处极盛之期,她只是借势打势,倒也不算为过吧。
不出她所料,县丞一听王蓝田说要去会稽,忙忙改口道:“这就让人为王公子整理一处干净的房间。”
王蓝田面上带着歉意,抿着唇扯一抹谦和温顺的笑来:“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