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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客栈。
“我还是第一次睡这样软的床。”四九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手抚摸着床褥,看着梁山伯有些兴奋,“公子,你说王蓝田突然向我们示好,会不会真像银心说的那什么黄鼠狼要吃鸡,不安好心一样啊?”
梁山伯搁下手中的书,并未像往常一样先去纠正四九说错了的俗谚,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同他说了自己安排:“明早复课,今天赴完这场宴,我们就得赶回书院了。”
说着,看向四九身下的床,调侃道:“你与这样软的床,恐怕无缘喽。”
“要不是王蓝田,依照咱们的脚程,现在肯定到书院了。”
四九瘪嘴,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屁股像是被蜜蜂蛰到一般,腾得从床上跳起。
梁山伯惊声问:“四九?怎么了?”
四九横步子走到桌前,边挪凳边说:“公子,我们家虽贫寒,但志气不短,万不能被王蓝田的金钱砸晕!”
说罢,还嫌弃的拍了拍衣服,觉悟道:“你们读书人常说,金钱是粪土,那王蓝田这就是用粪土砸我们!”
梁山伯:“……”
四九见自家公子沉默,有点儿慌神:“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人穷志不短,此话不错。”梁山伯颔首肯定,可话音一转,又道,“可是四九,我们既然应邀赴会,便应相信于他。再说,我们是客,他是主。客在背后
编排议论主,有失礼仪。”
四九被主客绕得糊涂,却从话中琢磨出另一层意思,他凑到梁山伯的面前:“公子,您说得这是不是就叫吃人手短,拿人嘴软?”
梁山伯一噎:“不是……”
随即蹙眉,纠正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差不多嘛!”四九抬手挠了挠头,转头看着屋中精致陈设:“公子,大家都说书中有什么黄金屋,有什么颜如玉。
“可四九却发现,有黄金屋颜如玉的人好像都是脑满肠肥,眼睛鼻子都长到天上的人。
“而像公子这样学问有五辆牛车的人,反而袖子口袋空空,除了书,还是书。这是为什么呀?”
四九这一问,让梁山伯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的目光追随四九将屋中的陈设打量一番,大概明了四九因何而问了。
梁山伯收回目光,低头记下书页后缓缓合上书,用掌压平:“看来四九在书院呆了几月,也知思考了。只是这个问题,非三言两语能说明。”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四九,问:“你可记得书院门前有一联,其中上联是:尼山阶载履,踏踏实实,莫寻页中颜如玉。”*
四九眼珠在眼眶中绕了一圈,努力回想了一番,发现在这上联中他也就勉强认识“尼山”二字,他摸了摸耳垂,脸色微红:“公子你知道的,我不识字。你说的这一联,它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啊!”
“你呀!平时一让你识
字读书,就偷懒打瞌睡。”
虽是训诫的话,但从梁山伯的口中说出却透着大哥对小弟的宠爱与无奈,“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并非是指我们所能看得见的金子美人,而是……”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头,复又向下移动,指了指自己的心,解释:“指这里和这里的富足。”
他顿了顿,见四九认真听,便耐心往下说:“山长在尼山书院大门前所提写的对联,便是提醒我们读书入仕,是为正途,但不可一味为利禄功名而读书,应当先踏实求学,而后学成入仕,再至入仕为民。”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梁山伯吟道,他目中有崇敬之光,“倘若能以我之力,能承遗父志,治水造民,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我亦不改其乐。”
四九被梁山伯的情绪所感染,眼中有些湿润,他哽着声音说:“老爷在天有灵,听到公子的话一定会开心的。”
梁山伯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四九,你要记住,以钱财堆而起的跋扈,只是纸糊的老虎,风吹则散,雨打则蔫,不成气候。
“而以学问知识垒起的谦逊,是涓流不息的河川,顺风可疾行,遇雨可激拥勇,最终百川入海。”
四九似懂非懂,他瞅着桌山的茶盏,顺着梁山伯的话往下接道:“公子,我知道了!王蓝田就是纸糊的老虎,不成气候!”
梁山伯:“…
…”
“咚咚咚。”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破屋内的沉默,四九起身去开了门:“掌柜的?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