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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门声声音响,“客官,您在吗?”
王蓝田侧倚在窗沿边,闻声问道:“有何事?”
“我是客栈伙计。”门外的人先自我介绍了番,然后才将来意说明,“掌柜的看您刚刚没怎么吃东西,就让我上来问问,是不是小店的吃食不合您的胃口?”
午时那会儿,王蓝田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面和两颗鱼圆子就搁了筷,之后同罔不兴交代了几句,就起身上楼休息了。
倒没想让掌柜的误会了,她遂解释道:“朝食吃得迟,方才不饿。”
“是这样啊!”门外的人声音一扬,随即又道,“客官,掌柜的说您要是有何忌口可提前告知后厨,他让后厨按您的口味做。另外,掌柜的让后厨熬了碗银耳羹,给您送来了。求您赏个脸,喝一碗。”
屋内,王蓝田微微眯着眼,仰头望着澄净的天。太阳藏在云层之后,透出深浅不一的光来。
她这会儿还是没甚胃口,但想着这东西既已做好送了上来,若再推脱似乎显得太过冷淡,与她所塑造的走南闯北江湖人的人设就有些出入了。
于是,应了声“好”,起身理了理被压褶的袖子,穿过客房将门打开。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站在门外的伙计立刻展了笑颜:“客官。”
与其说是个伙计,不如说是个男孩。面孔稚嫩,形貌消瘦,比
王蓝田矮了半个头,亦比她瘦削许多。
男孩眉浓眼大,鼻高唇翘。但看任一处的五官,都是精致出挑的,可拼凑在这一张过于消瘦且泛着蜡黄色的面颊上,不仅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奇怪。
王蓝田记得他,先前在楼下歪戴头巾,被掌柜叫去牵牛的,便是他,小陈。
小陈,陈牙子……
她轻轻“嗯”了一声,垂眼看他手中端着的银耳羹:“替我谢谢掌柜。心意我领了,只是贵店经营不易,这羹的钱还是一并算到我账上吧。”
陈牙子清癯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客官您可真是好人呐!”
“东西给我吧,你且下去休息吧。”
说着王蓝田伸手去拿托碟,却被陈牙子不动声色地避让开,他稳稳托举着托碟:“您是金贵的主儿,这种事怎能劳烦您呢?还是让小的给您送进去吧。”
王蓝田没再说什么,侧身给他让开路来:“劳烦了。”
“客官,您客气了。”小陈一边应承着,一边端着银耳羹进了屋。她却斜靠在门沿上,似乎没有动身入座的打算。
“南方,尤其是苏杭这一带,嗜甜。”
陈牙子将碗勺一一放在主座的位置,摆好后一个反手转着托碟竖放至身侧,弓腰邀王蓝田入座:“听闻客官是北方人,怕您吃不惯,后厨在做的时候就少添了半勺糖,您请尝尝,看看甜度如何?”
“贵店服务可谓周到。”王蓝田眉头向上一挑,随即抿
了下唇,勾起一个清浅温和的笑来,“那某却之不恭了。”
她随意的带上门,挪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拉椅入座。
白瓷碗碟中的银耳色泽通透,羹汤粘稠却透明。
几颗艳红色的血杞子和红枣,点缀其间,两色相应,勾人食欲。
王蓝田拿起白瓷勺舀起一勺又倒出,羹汤散出浅浅的白雾来,重复数次后,她才舀起一勺,低头吹了吹,半张着口正欲吃,却不知想起什么,忽得抬头望向陈牙子:“对了,方才你牵车去后棚,有没有看见相熟的人?”
陈牙子背脊一僵,握着托碟的手用力蓦地抠下边沿一块红漆,他粗糙不平的甲盖嵌进木制的托碟中,泛着青紫色的甲面溢出一层白。
“什么相熟的人?”他故作镇静的问。
王蓝田慢慢翻转瓷勺,勺中滑润的羹倾泻入碗,她扬眉,好看的桃花眼向下一弯,温声温气道:“你舅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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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初。
余杭,君悦客栈。
未时至申时这一个时辰,算是各客栈较为清闲的一段时间。跑趟的小二都去后面歇息了,大堂就留下掌柜一人站在台后核算着今日的账目。
“掌柜的,住店!”
“哎!本店有有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不知客官要哪种?”掌柜放下手中的账簿,即声应道,抬头上下打量着迎面进店的一行四人。
两主两仆,仆皆身挑书箱,想来应是今日回书院的学子。
四人之中个子最高的那人
出来答话:“掌柜,应是预定的好的房间,还请帮我们查一查。”
“请公子报上名来。”
“会稽梁山伯和上虞祝英台。”
中秋节这几日预定客房的人不多,掌柜略作一想,将记录的册子往前翻了两页就找到了:“梁公子,祝公子,两间天字号房!”
他说着,又看向挑着书箱的两人,问:“这两位可是银心,四九?”
“正是!”四九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了?”
“银心,四九,亦两间天字号房。”掌柜两撇胡子一扬,笑着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四位,楼上请!”
四九有些不敢相信,挑着书箱转身看着他家公子:“我们也是天字号房?”
梁山伯也是一愣,倒是站在一旁的祝英台,眉头蹙着:“他既请我们来,四间天字号房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