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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山书院,校舍。
戌时已过,查寝之人提着灯笼将寝舍挨个查过,一人负责敲门询问,一人按照名单勾画学子姓名。
三十多间房一间间查下来,约莫花去小半个时辰,勾画名单的那位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核查了一遍,讶然道:“明日卯时就开课了,居然还有四人未归学!”
“又是哪家少爷公子?”执灯那人凑上前去看了看,“汝南、太原、杭州、上虞……”
他不以为意:“这四位只须在明日卯时前赶到就行了,陈夫子不会为难他们。”
“杭州这位告假了。”勾画之人解释,“山长和夫子那边都已应允。”
“那还有谁没回来?”执灯者浏览名单,终是在末尾一行看到了未归的第四人,不由一愣,“嚯?梁山伯?他没回来?”
会稽梁山伯在入学之日,束脩少了二两,险些未能进得书院。
因山长爱怜勤学之才,他又愿充当书院三年杂役,以抵所欠二两金,山长便将人留了下来。
却也因此晚入学小半日,名字只能添补在学名册最后。
“是啊!”勾画之人用笔头在名册上点出几个名字,“这三位若是迟到,尚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个……”
他将笔移到最末排,有些幸灾乐祸:“可就难说了。”
“他平日与上虞祝家那位关系极好,听说二人已结金兰之好。”执灯者小声嘀咕道,“或有
可能一同来?”
“哦?”勾画之人一惊,“那他岂不是飞上枝头了?”
“可不?金兰结义,他怎么也算是半个祝家人了。”执灯者点了点头,酸溜溜道,“命运怎就那般偏爱他啊!”
“这话说得可真酸!我都闻到味儿了!”
“你心里不酸?”
“酸倒不至于,他再怎么穷都是官宦之后,我们和他本就天差地别。”
“你想得倒是开。”
“不然呢?像你一样酸溜溜?”
“去你的!”
“……”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挑灯打着伞往东大殿走去。
·
小雨沥沥,秋风萧瑟。
木格雕花的双扇门被人拉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他目视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蹑手蹑足地踏出寝舍,反手带上门,矮身往南向的一间房跑去。
卢文仰面倒在床上,伸手摸了摸一旁空置的床位,小心挪着身子往床榻中间靠了靠,闭眼长舒一口气,颇为感慨:“还是一人睡舒服。”
“咚咚咚——”
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起,惊得卢文一个翻身移回自己那半侧床,紧闭着眼佯装熟睡。
时过半响,不见人进来,敲门声倒是越来越急了。
“咚咚咚咚——”
卢文疑惑起身,披了件外袍去将门打开,却没瞧见人,拧眉不满:“谁啊……”
“是我!”
卢文顺声低头,瞧见了蹲在地上的张朝,没好气道:“你在这做什么?”
“进去再说!”张朝将卢文推进屋里,瞥了眼内卧
,“周子矫没回来?”
“没回。”卢文见他两眼滴溜一转,便知他在憋什么坏招,“怎么了?”
张朝抖了抖眉毛:“你可知还有谁没回来?”
听他这么问,卢文估摸着他得知了什么消息:“除了他,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没回?”
“王、马、梁、祝。”张朝脱口道出四人的姓,说完招手让卢文附耳过来,“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洗澡?”
卢文皱眉:“后山那次?”
“对!”张朝点头,勾过卢文的肩膀,“小爷我确定,咱们书院有女人!”
“你还要去触霉头啊?”卢文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朝他翻了个白眼,将他话中的女人对号入座,“王蓝田看起来像个软柿子,可不代表就是个软柿子。你忘了放假那日,你刚出书院就被人打了?要我看,八成是王蓝田找人揍得你!”
说起这事张朝就一肚子火,十三日刚放中秋假,他与卢文结伴下山,走了没多远就被人兜头套了麻袋,拖走毒打了一顿。若非卢文大喊救命,引来其他下山的学子,后果不堪设想。
“呸。他这阴损的劲儿跟宅院里那些妇人一模一样。”张朝唾了一口,“这还能不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