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海平起身,那些人又小声聊起了他。
作为严家的女婿,他在外是市里的体校主任——听说马上要当校长了,对内又疼老婆、孝敬老丈人和丈母娘,脾气又好,没人不夸,实在是个好男人。
那个严爱人,果然是他老婆。
7月末的露天葬礼,上上下下都窜着热气,把人夹在天地间炙烤。李峰有些焦躁,地上跪着的“孝子”中,好像有人朝他的方向看了眼,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满地的白色在正午的直射下看得人睁不开眼。一瞬间,李峰也像失了魂,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一股清新又窜鼻的气味从李峰身后飘过,十分醒脑,他好奇回头,只看到一张张和他一样迷惑的脸。
他定了定神,刚刚人群里的一个词让他猛地清醒。
体校。
白海平是体校的……
那就对上了。
“开吊!”
“总管”的声音让现场再次安静。
李峰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02消尸
夜幕如墨,纸烬归尘。
深山中的灵堂被一层幽冥的寂静笼罩,冷月稀薄地洒在冰棺之上,棺盖顶部盘着的绿色绸面棉被散发着淡淡粼光,低语着逝者还未诉尽的一生。
严冬跪在灵堂里间,一张一张烧着阴司纸。
这临时搭建的简易停棺房与白天众人吊唁的场地仅有一帘之隔。
也是这四四方方的小空间给了严冬最后的安慰。
白海平向妻子严爱人谎称自己要给老爷子守夜,为严冬争取了和爷爷相处的最后机会。众人已经被繁琐的丧事劳神了几日,为了凌晨四点的出殡早已沉沉睡去,白海平把地方腾给严冬后,也回车里休息了。
村子里近些年越发没什么人,只有一些不愿意出去的老人守着,恐怕全村人加起来都没有这次严家回来办葬礼的人多,天一黑全村静得连狗吠声都没有。
死寂之中,只能听到冰棺的冷凝器发出的噪音,严冬把它们当作爷爷的鼾声。
小时候,爷爷给她念完儿歌后,就会这样深深睡去。
大秃子得病、二秃子慌
三秃子请大夫、四秃子熬姜汤
五秃子抬六秃子埋、七秃子哭着走进来
八秃子问他哭什么、我家死了个秃乖乖
快快儿抬快快儿埋……
看着花圈挽联上“严安合”的名字,严冬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走了。
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