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太郎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穿过走廊。上课铃已经响起过了,走廊旁每个教室里都坐着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学生,我偏过头透过窗户去看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这座牢笼里唯一自由的鸟,耀武扬威地跟在一只鹰身后在天空盘旋。
在旅行之前,那半年内的我也曾是这群学生中的一员,木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时听听老师讲的课,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望着窗外发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发什么呆,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总是有眼泪。
所以后来我也学会了逃课。当抑郁的情绪即将彻底击垮我的时候,我会溜出教室,撬开天台的锁,冲到无人的教学楼顶放声大哭。
有时候是为了自己,有时候是为了那些离我而去再也回不来的人。
玛修在邮件中说我这是很严重的心理问题,需要尽快进行纾解。但我发现即使每天都在天台上哭也于事无补。达芬奇亲后来也加入了和我互发邮件的行列,她建议我寄情于艺术,还给我发了一份之前迦勒底联欢会时她录下的视频。
承太郎停了下来。
“到了。”他
说,然后握住了面前这间教室的门把手,“现在,你可以再猜一猜我到底是什么社团的。”
我抬起头,看向这间熟悉的教室的门牌,喃喃念出了上面的字。
“……星尘交响乐团。”
承太郎微微欠身:“我是大提琴手。”
他为我推开门,让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这间排练教室。
曲谱架都还在原先所在的地方,那台钢琴上依旧蒙着千鸟格的防尘布,因为团内并没有人使用钢琴,所以它没有配套的琴凳。
团员们的乐器被郑重地摆在各自的座位上,等待着放学后的排练。在我最熟悉的那张放着星星软垫的座位旁,斜倚着一架漆黑的琴盒,而我知道里面装着的正是全教室唯一的一把大提琴——因为我曾经无数次将它拖走,再悄悄地拖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在我旅行前那段时间,为了治疗自己的创伤应激综合征,我曾经每天中午都溜到这间教室来,把全教室唯一一张有软垫的椅子拉到没有琴凳的钢琴前,坐下弹奏莫扎特曾经教我的曲子。
面对着这把椅子的主人,我好心虚。
但承太郎不可能知道我曾经天天挪动他的专属座位,还把他的宝贝大提琴搬来搬去。要是这家伙真知道了,看他的体格,也许我就没有机会给DIO大人打电话说:“任务已完成,快打尾款!”
“你会什么乐器?”承太郎走到他的座位旁,拉开琴
盒,把大提琴轻轻松松地提了出来,“小提琴?口琴?黑管?还是……钢琴?”
我小声说:“会一点钢琴。”
他给我搬来一把椅子,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把自己座位上的那张有着星星图案的软垫也给我拿来了。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坐了下来,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再一次支起了琴。
“那么。”他摆好姿势,架好弓,将长长的校服下摆甩到身后,抬起头看向我,神色温柔,“你就来弹一首简单的歌吧。”
“一起合奏《小星星奏鸣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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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神了。
我越过钢琴,偷偷地瞟向垂首引弓的承太郎。高大的青年将大提琴揽在怀中,长长的手指摁在琴弦上,悠悠地拉出和我的琴声完美合契的弦音。我望着他沉静的面庞,忽然很庆幸自己曾经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这首曲子,如果不是练到不用看琴键就能弹奏的程度,那我一定会因为走神看他而弹错音的。
当他拉完最后一次弓后,我也正好按下了最后一个和弦。
《小星星奏鸣曲》,再一次回响在这间教室。
我想说些什么,也许是违背DIO大人的意志夸他的言语,但是还没等我色令智昏地开口,承太郎就猛地捂住了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我连忙站起来,小快步走到他身旁,少许犹豫过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生病了吗?”
承太郎松开了手
,从他的指缝中,几片橙色的花瓣飘然落地。
他……咳出了花朵。
“啊,没错。我生病了。”他看着自己掌心中的花,慢慢收紧了五指,“据说是绝症。”
我呼吸一窒。
“是……肺癌吗?”我问,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不需要休学去看看病吗?”
“没有用。”承太郎摇摇头,他站起身把大提琴收进琴盒,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为绝症所困扰的样子,“这个病是不能用正常的治疗手段治好的。”
我急急地问:“难道这是和魔术有关的病吗?你这是被诅咒了?”
承太郎重新把琴盒倚靠在座椅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似乎带上了一点令我万分困惑的笑意。
为什么这个人得了绝症还笑得出来?
“算是吧,算是被诅咒了。”他道,“而且是一种难以解除的诅咒呢。”
“如果是诅咒的话,其实我略懂魔术,可以帮你看一看的——”
当我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再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承太郎平静地看着我,很奇怪的是,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令我安心的东西。那似乎是理解,还有似乎能包容我所有孤独寂寞的温柔。
“如果这就是抗争过后却仍然降临的命运的话,我会接受。”他伸出手,帮我把垂落在眼前的刘海撩回耳侧,“人生并不是以长度来论价值的东西。我已经好好地、充实地度过过去的十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