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花蛮儿预先有了准备,机关也重新架设起来。
厉慕寒一到山脚下,立刻有哨兵通知花蛮儿。沈含笑赶紧让花蛮儿躺床上去。
栖霞山的村民早已知晓公主的委屈,全都配合演出。个个面露忧色陆续前来探望。桌上放满了送给公主的草药、补品以及新鲜花果。
花蛮儿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起身探个究竟。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沈含笑连忙示意花蛮儿快躺下。
花蛮儿脸上化了淡妆,像中毒似的,一层薄乌里泛着青紫。围在床边的“群演”也很入戏,瞬间露出担忧的神色,并且窃窃私语着公主的病情。
厉慕寒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坐在床沿俯身看着花蛮儿,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摇晃着她:“起来,花蛮儿,你给朕起来!别装死!”
那语气依旧简单粗暴。
沈含笑幽幽长叹:“唉,她不是装死,她是求死?”
“求死?何意?”厉慕寒拧紧剑眉,鹰眸锐利地注视着沈含笑。
沈含笑道:“之前跟陛下说过了,这血不是乱输的,会出事的。这不,果真出了事。不过,微臣还是有办法帮公主清血解毒的。只是公主非常不配合,给她吃什么草药,她都吐。偶尔清醒过来,就想求死。求生意志这么薄弱,就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啊!”
“求死?”厉慕寒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语气不再简单粗暴,柔|软了许多;鹰眸也不再锐利,反而流露出一丝困惑。
“怎么可能?这个女人,二十万大军压境都能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求死?你也说过,这毒是能治好的,她何必求死?”厉慕寒狐疑地盯着沈含笑,一付你们合谋起来诓朕的意味。
沈含笑定定盯着厉慕寒,捋了捋须,面色凝重:“是因为你。”
“朕?”
“是的,因为陛下死活要让花夫人回去。她不愿意啊,宁可死去,也不愿回去!”沈含笑一针见血。
厉慕寒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朕已经允诺,如果回去,皇后的宝座就是她的。母仪天下,何等荣耀,她为什么不要?”
“同样因为你。”沈含笑豁出去了,为了花蛮儿,他必须直言不讳地把这出戏演到底。
“为什么?快说!沈含笑,一次性全部说出来!朕没有耐心听你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厉慕寒暴躁起来,就像一头被烧着尾巴的狮子。
沈含笑赶紧站起来,正色躬身施礼:“那微臣就冒死直谏了。一个女人宁可不要皇后宝座也不肯待在陛下身边,陛下难道不应该反思么?微臣认识花夫人的时间并不长,但亲眼见过你令人打她二十鞭子。在这之前,听闻陛下也时常打她踹她,辱骂她。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时时都饱受摧残,处于伤痛之中,那么锦衣玉食摆在她面前,怕也是无心收受吧。”
厉慕寒静默着,脸色像罩着一层阴霾似的,凉薄的唇抿得紧紧的,但似乎又没有发怒的症兆。
韩枫接下去帮腔:“沈太医说得有道理。陛下,犹记得那时她在你身边戴着脚镣的日子,非但行动不自由,并且时常受你辱骂殴打。就算是一个正常的有尊严的女人在陛下面前,也承受不了这种屈辱,更何况花夫人本是一位冰清玉洁,高贵冷傲的公主。她不想当这个皇后,也是情有可原……”
“是的。”沈含笑像唱双簧似的,又接过话去,“或许是这些事情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看到我们是陛下派来请她回去的,她就心存恐惧。正巧这时侯,她潜藏体内的毒发作,我努力救她,她却吃什么吐什么,一心求死,可想而知,她是怕她活过来,陛下抓她回去,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住口!什么‘生不如死’?”厉慕寒终于怒了,指着沈含笑,“你,你,都是你,还有你……”
他又把手指向韩枫:“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主观臆断,绝不是真的。她亲口说了么?吃什么吐什么,不过就是病理反应,怎么会是你们想的这样?”
沈含笑叹气:“是真的,陛下,是她偶尔迷迷糊醒来时的呓语。”
“呓语?”厉慕寒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困惑问道,“什么呓语?”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拨开了我的药碗,然后说:不要,不要,我不要活了……”
沈含笑拈声细气地模仿着花蛮儿,手还撩拨着,就像真的打翻了药碗似的。
“我不要喝,我只要死,死了就再也不会挨打挨骂了,死了就不会再被强迫回宫,死了就一了百了,彻底脱离。滚!厉慕寒!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我是人,不是狗。就算对狗都致于如此,为何对我如此?”
沈含笑一喝“滚”的时侯,那手指陡然指向厉慕寒。
厉慕寒微愣,眸色瞬间冰寒万分,危险睐着沈含笑。
沈含笑赶紧收回手指,讷讷地解释:“对不起,陛下。微臣……微臣只是在模仿花夫人,并非有意冒犯。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在场各位都可以做证。”
“是啊,是啊,我们都亲眼听见,看见了——”芳邻们个个力证。
厉慕寒回想往事,似乎也正如沈含笑与韩枫所说的那样,不由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