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辈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胡大一进屋,倒茶端水,期待的目光看向青衣道人。
“问我,不如问他。”苏木手抬,门开,掌柜端着一个油灯站在门外。
桌上的油灯分明没坏。
“敢问阁下是?”掌柜合上门,将点燃的油灯放置在桌上。
“白鹭书院,苏木。”
听清苏木的来历,掌柜松了一口气,像料到早有这么一天。
“我想请问苏长老一个问题。”
“请说。”
“苏长老发现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杀了我?”
“人有善恶,客栈中牵马的老爷爷有一只眼盲,洗衣的婆婆是个瘸子,做饭的厨子是个哑巴,帮工的学徒是个傻子,只有店小二和你看着像是正常人。干活时,他们没有心不甘情不愿,反而很高兴。”苏木斟茶,推至他面前,“我想,你应该,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人,所以我愿意听你讲。”
焰火的光亮将掌柜脸上的沟壑照得分明。
“我们是魔域中的幸存者。”
“小起子全村人被修士困住以拖延魔种。”
“大壮的婆娘生得好看,被路过的修士□□,一双儿女因为撞破此事,被那修士两刀杀了,后来他婆娘也上吊走了。”
“小傻是修士和青楼小官生的,他生来痴傻,被抛弃路边,大壮捡了去。”
“柳叔和胡姨,他们的儿子原本被一个修士挑走当侍童,后来那孩子的尸体送了家,老两口想讨要一个说法,被他的狗腿子打残。”
掌柜的声音,不悲不喜,他只是静静地陈述事实,静静地将客栈众人的伤疤掀开。
胡大听得揪心,皱眉问道:“那你呢?”
“我。”掌柜自嘲,他低下头,“我原本是一个小国的皇子,魔种暴起时,几位修士将全国百姓与魔种锁在一处,他们说,想听听成百上千人痛苦哀嚎是什么样的场景?”语调一转,淡漠的双眼发出亮光,“一位修士路过,救了我,她问我想不想报复修士…”
“你在酒中下了让修士酣睡的药物,用假御魔环换走他们手腕上的真御魔环,并且在结界外层埋下了载有魔气之物。而御魔环除了抵御魔气,还能标记气,若是其他修士强行抢夺,御魔环会将抢夺之人的气息传回最近的书院办事处。魔域,无主之境,这里修士,即使他们的御魔环被人抢走,因距离的原因,气息也没办法传回书院。再者,取御魔环的是凡人,那就更查不出了。”
苏木说道此处,柳眉一挑,谁将御魔环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好得很吶。店中御魔环被换的修士,大多数来店中吃白食,又或者对店中人肆意打骂之辈,算不得无辜。
“苏长老,果然慧眼如炬。事情是我挑的头,与旁人无关,要打要杀,任凭处置。”掌柜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放在桌上,“我在通宝钱庄的存了些灵石法器,希望苏长老能看在这些俗物的份上,放过小起子与大壮他们。”
“你的人与我无关,那救你、给你法阵和魔物的修士,长什么模样?”苏木将钥匙推了回去。
“苏长老,桃源客栈所做之事,是我一人之过。”见她不收,掌柜急得撩起衣袍一跪。胡大知道苏前辈不喜欢别人朝她下跪,一把拽起掌柜,按在凳子上。
“掌柜,苏前辈绝非滥杀无辜之人,倘若她真想动手,你与这客栈早就化成虚无。你只管说那人是何模样?”
掌柜抿着嘴,不肯说。
苏木问:“你可报复了真正的凶手?”
掌柜摇头。
“你可记得他们的姓名与来历?”
掌柜抬起头,对上苏木的双目:“他们来自,皇极宗。”
苏木从储物戒中拿出纸、笔:“白鹭书院有一榜为申冤榜,凡天下修士、凡人皆可申冤,将你的冤情、诉求写于纸上,我亲自替你申冤。”
浅褐色的纸张透着草木的香气。
“如何?”
夜深人静,掌柜与客栈一众活计在后院厢房,一直谈到了天亮。
“胡大。”苏木摘下腰间一只储物袋,“辛苦你,我去去就回。”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干回了老本行嘛,您放心去。”
双指一转,苏木唤出诛仙,一股强大的灵力向外肆意。客栈中的修士无不起身,纷纷看向院门口的青袍道人。
“胡大,在我回来前,客栈只进,不出。”一枚阵盘飞出,一道更大的结界将客栈笼罩住。
古井客栈中。
“小师姐怎的还没回来?”盛泽稷望着院门的方向,眉头微皱。
一只纸鸢飞入结界,停留在阿啾的肩头,冲着阿啾低声说了些什么。
“阿啾,小师叔送了什么信回来?”阿钰从后厨重走出,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抓着抹布擦手。
“师父说她晚些回来。”阿啾大声说道,整个客栈中的人听得清楚。下一句,她用秘法传音,唯有客栈中的修士听得见,“师父让我们小心凡人。”
隋真儿目光扫过客栈中的凡人,她心底有一丁点猜测。
“盛道友,你这味药,多抓了一钱。”裴戎用镊子将盛泽稷面前盘中的药,往外拨了拨。
云雾剥开,从前金碧辉煌的皇极宗此刻显得有些萧条,黄金龙柱上头镶嵌的宝石早被弟子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