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了,快走!”凤淮恙低喝一声,艳殊与季太初被他一手提一个,纵身一跃,飞快逼向山顶。山野急速在视线中倒退,越靠近菖蒲宫正殿,凤淮恙心中的不详就扩散的越严重,他只希望西亭越不要彻底废物,至少要抵挡艳殇一阵,等他们一到,胜负才见分晓!
尧山之巅。菖蒲宫正殿,清冷素净的石阶前,西亭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手中强撑着体力的剑嘭然断裂,他跪在艳殇身前,双眼缠绕的不甘与愤恨令他原本英俊的面孔陡然狰狞。在他面前的男人风姿绰约,艳色殊绝,曾有人称他的容颜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却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他——
清冷如霜的容颜,狭长凤眸如振翅之蝶,少了几许魅惑,多了一份澄明与清高,那身红衣曾是他嗜血与杀戮的象征,令人闻风丧胆的艳丽,如今依旧,却,似乎更添了一份楚楚动人的高贵感。月华笼罩在他身上,宽阔鲜艳的衣袂随风起伏,他似随时都能羽化登仙一般飘渺冷静,双目清澈淡定,态度从容不迫。这样的艳殇,像是脱胎换骨,跳离世俗……
西亭越痴痴看着他,直到那抹冰凉的手指轻轻抬起,抵在他额心前,他几乎有冲动贴上那方如玉皓腕,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剧痛,艳殇的指尖快如闪电,瞬间划破了他的脸,顷刻间一道红丝从西亭越的眉心延伸至右侧面颊,那血痕完全的毁掉了他尚算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不!我的脸,我的脸!……”
凤淮恙赶到时,只看到西亭越蜷缩撑一团的坑脏身影倒在艳殇脚下打滚,不时发出惨叫哀嚎,卑微的形同蝼蚁。他的视线径直掠过那不堪一击的人,冷冷的对视上正前方安然静立的人影,迎风飞舞的红衣,惊艳绝伦的脸,以及,那目光中前所未有的明净。
凤淮恙胸口一凛。
艳殇的目光径自掠过凤淮恙蹙眉的脸,漠然道:“只你一人?”“那又如何。”凤淮恙冷冷看着他,胸中不详的预感空前严重,他方才发现此刻见到的艳殇竟然不像从前那般冲动易怒,反而淡定有加,坦然万分。
“杀了你才能见到太初的话,就动手吧,不要浪费时间。”艳殇缓缓道,面无表情。凤淮恙长睫一震,握剑的手已经凌空劈来。
若论武功造诣,从前的艳殇已是万分难敌,而凤淮恙虽也是造诣非凡,但却不能与修炼菖蒲录的艳殇相提并论。然而与艳殊联手后,他得知艳殇身上最紧要的命门,但凡修炼上乘武艺之人,最忌讳将自己弱点暴露于众人目光之下,一旦被人扣住了脉门,那便是绝无还手之力。艳殊告诉过他艳殇修炼菖蒲录已近入魔,先前西亭越与他一战必定已耗损掉他相当部分的内力,此时出手虽不显光明磊落,但却最有希望将其置之死地。
凤淮恙不得不信了他,这是他为双亲报仇的唯一希望,然而,艳殊与他都不知艳殇背后还有一个季墨白,更不知真正的菖蒲录,其实本就是九阶,而修炼第九阶之后血脉逆行反冲,虽势必会让人九死一生,但也正应验了那句话:凤凰泣血,墨莲重生。
凤淮恙难以置信他竟然会输在这样的艳殇手里,直到对方洁白的皓腕按在他手上,轻松握剑,用他自己的杀招,将剑送进他自己的腹中。血光四溅,一地狼藉中,凤淮恙嘴角红色蜿蜒,略微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低头,腹部涌出的血想温泉一样,在冷寂的秋夜格外肃杀。
“他在哪里。”男人立在他身前,身上几乎不曾沾染一滴血色,美艳的令人窒息。凤淮恙想起那青年空洞的双眼和他所背负的命运,不由对艳殇漾开个笑,喘息着,说了句:“他在哪儿?不就在,你身后麽。”
艳殇走上前的脚步一顿,慢慢转身,那一片森冷诡谲的杀气从脚下的地砖开始蔓延,飞快的窜上他脚踝,一地寒霜中,他看到那青年久违的脸。
“太初。”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人们一定轻易就能察觉到,原来人才是最善变的动物,不是针对他人,而指针对自己。
真正的季太初是什么样子的,也许除了心底的恶魔清楚,没人再知道,那么真正的艳殇又该是怎样的,答案已经揭晓。像是颠倒的棋局和错位的人生,他们变成了超出自己想象的模样,嗜血如艳殇,变得平静,温柔如太初,却变得疯狂。是不是人人心底都有那么一个魔,执念欲狂,欲容易输给自己。
那青年安静的立在艳殇面前七步开外的地方,墨发委地,白衣胜雪,他天生细致的眼尾如凤凰振翅,夹带着一份艳若桃李的芬芳,嘴角蛊惑的翘起。艳殇看着他,竟没发觉对方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甚少见过穿白衣的模样,自他离开艳汤馆,开始融入自己的生活之后。记忆中白衣的季太初应当总是温柔平和的,嘴角挂着一丝不羁顽劣的笑,可眼神柔软无害,即便有时笑容只是一层面具,他却总能将虚假扮演的入骨入髓。而此刻立在他身前的青年,依旧有着优美的身段与风情笑靥,只是那双眼睛冷漠黯然,像迷失了指引的星辰。
青年朱红的唇微微一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唤了一句:“艳殇?”他脚下不由一动,下一秒,青年拔出腰际细长的云丝的银链抽身劈来。
他加下动作变幻绝伦,且快的令人眼花缭乱,艳殇自是认得那就是天下第一轻功觅雪寻天步,只是他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可以比季墨白更快!几乎眨眼间,艳殇只觉面颊一凉,银链的寒气宛如从地狱深处攀沿而来,直刺的他肌肤生疼,饶是他飞快倾身避过,却也被那银链的戾气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