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到这话的席玉,却觉得像听到个笑话,“皇上,曾经爱吃的糕点,现如今,我却吃厌了。”
他随手拿起盘中一块精致且颜色鲜艳的糕点,“从前我只觉得它鲜活漂亮,吃着甜津津,可如今我却觉得愈发腻人,既对果腹无异,吃多了甚至有害,左右不过是个吃食,换了便换了。”
看着席玉将从前最喜爱的糕点在手上,毫不留情地捏了个粉碎,叶维风觉得他捏得仿佛是自己。
曾经的视若珍宝,如今的弃之敝履。
究竟发生了什么?席玉对他为何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叶维风想不通,更不愿面对。
“席玉,你既说了喜欢,便要一直喜欢,岂能中途说换就换,你从前教导我遵守诺言,现如今,竟是你自己无法遵守……”叶维风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席玉却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我教的东西原来你竟记得,我还以为你全忘了呢?毕竟我也教过你,要知恩图报,切勿过河拆桥。”
“你又在旧事重提了,席玉,你父兄的事,我已尽力,他们是自愿为我牺牲的,我当时也是想要救他们的。”
“可你在他们的性命和虎符皇位之间,选择了后者不是吗?”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知道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叶维风像是忽然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
“是扶楹对不对?”叶维风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他不该把席玉送进冷宫的,更不应该让他和扶楹被关在一块。
毕竟少年时,席玉就差点因为扶楹从他身边走丢一次,不是吗?
当时的他因为穿了一双短了一截的鞋子,所以给父皇行礼时不小心崴了脚,得了父皇好一顿训斥。
而扶楹正因为熟背某篇诗文,而正得到父皇的夸奖,甚至将他抱在腿上,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刺眼模样,而彼时的叶维风还跪在殿下,膝盖红肿酸痛。
一股名为妒忌的情绪在叶维风心里不断滋长,可他什么都没有,要如何与扶楹争?
他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席玉,他算好了扶楹去御花园水池边的时间,而后提前将席玉约在此处。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席玉说话的语气既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
他说,“席玉,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只有你。”
席玉脸上尽是为难,他的原则,他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允许他做此等卑鄙的事。
“乐之,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那么好,皇上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会喜欢你的。”席玉劝他。
而叶维风却狠狠地甩开席玉握着他的手,“扶楹在一天,父皇的眼里就不会看到我。席玉,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要么以后再别来找我,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你。”
竟是要割袍断义,彻底断清界限的意思,而彼时的席玉早已在朝夕相处中,在心里种下一颗名为叶维风的种子,如今种子已经发了芽,要将它连根拔起,那将痛不欲生,席玉暂且做不到。
因此,席玉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背弃了席家的家训,他如叶维风所指示的那样,在叶维风引来扶楹身边的人后,趁扶楹不注意,从背后将他推入了水池中。
水池并不深,要不了人命,可对于身量并不高的扶楹来说,足以让他在水中被呛好几回。
席玉记得那双眼睛,在水池里挣扎着看向他的眼睛。
席玉甚至有些分不清,他是那是向自己投来的怨恨还是……在向自己求救?
席玉也曾因为原主的记忆梦到过这一幕好几回,可原主看不清的,他却看清了。
扶楹看他的那一眼,不是记恨,而是在求救。
纵使知道是原主推他下水后,扶楹仍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他献上自己全部的信任,在赌席玉的良心与品性。
果不其然,看着扶楹在水里拼命挣扎,席玉再无法视若无睹,他连鞋都没脱,便跳下了水池,将扶楹救起。
席玉抱着全身湿漉漉的扶楹,看了躲在树丛后的叶维风一眼,就是这一眼,几乎让叶维风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要失去他。
叶维风被那一眼烫得浑身都变得难受起来,他想,席玉的原则终究是胜过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自己太过狂妄,以至于将他推向了扶楹。
席玉不是自己走丢的,是自己将他弄丢的。
席玉抱着扶楹去找太医,当他看到那张虚弱的面孔时,席玉便知自己铸成大错。
他甚至不敢仔细去听太医对扶楹的宣判,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扶楹的住处,自知自己欠下了扶楹一生的大债。
高烧不退,智商退化,宛若孩童……
席玉听到扶楹生母痛哭的声音,也听到先皇唉声叹气的声音,可唯独没等到皇家对自己的惩治和发落。
因为叶维风手段高明,因为唯一的证人就是受害者扶楹,因为没有人胆敢往风光霁月的席玉身上猜测。
至此,席玉与叶维风成为同谋,不是齐心并进,而是同流合污的共犯同谋。
可是,纵使这样,席玉还是不能停止爱他。
他爱叶维风!
所以甘愿违背原则,做个恶人。
……
在宫殿里的俩人脸色一变,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这件事。
“又是因为他!”叶维风握紧拳头,像是在思索如何对付扶楹,这个九弟,当时他考虑到了为了留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便独独留下了这个傻子。
此时却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扶楹,与席玉实在牵扯太多,他不该把他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