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忙忙地将牛车停在外头,跑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郎中,姓李,上了些年纪,腿脚不大好。被我从医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还很是不高兴。
不过当他看到牛车上的人,面色随即变得认真起来。
“受的是箭伤?”李郎中拆了太上皇手臂上的布条,看了看伤口,皱眉道,“多久了?”
“就在昨夜。”我急道,“兴许还中了毒。”
“中毒倒不至于。”李郎中翻了翻他的眼皮,摸了摸额头,又把了把脉,道,“当是失血之后体虚,以致风毒侵体,发起病来。”
心稍稍放下,我忙问:“要紧么?”
“这不知道。”李郎中道,“他已经昏厥过去,有的人治一治能醒来,有的人却是醒不来了。”
刚安下的心,瞬间再度提起。
我忙道:“还请先生救他一命,无论花费多少,断不敢少了分文!”
李郎中看我一眼,忽而道:“娘子,这郎君是你什么人?”
“他……”我张了张口,一时竟有些犹豫,少顷,道,“他是我未婚夫。”
“二位何方人氏?”
“京城人氏。”
“去往何处?”
我刚想回答,却觉得不妥。
当下,我们二人仍在逃命,也不知道这周围会不会有危险,暴露来历和去向不是好事。
“去何处还不知晓。”说罢,我忙又解释,“我们昨夜在路上遭遇了强盗,好不容易逃出来……”
话没说完,李郎中笑了一声。
“自太上皇平乱,这京畿之地,已经两三年不见匪盗。近来,送来老夫这医馆的刀枪箭伤之人,都是素日里不学好的行凶斗狠之辈。”
我愣了愣。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看娘子谈吐,应当是个好人家出身。择婿之事关乎终身,切不可贪图相貌,违逆父母,一意孤行才是。”
说罢,他不管我,只让药童将人抬进医馆,一边走一边摇头嘀咕:“好好的女子,找什么人不好,偏要找个霄小……”
——
李郎中的医技很是不错。
他亲手为太上皇清理创口,上了药,而后,将他安顿在里医馆里。
从一大早折腾了半日,午后,太上皇的额头不再发热,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我守在一边,看着他,只觉那千头万绪的心,这才终于平静了些。
不远处的一张榻上,一个从树上摔下来的小童正哭哭啼啼地向他母亲喊疼,闹着要吃糖。
跟那边比起来,我眼前这人显得简直乖巧。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眉宇之间再也见不到一丝忧虑。
半掩的窗外,午后的阳光有些斜,穿过树叶,落在他的枕边。
我伸手,将窗关上一些。
他的额头和脸颊皮肤光洁,最引人注目的棱角,是脖子上凸起的喉结。
此刻的他,睡得沉沉,如同婴儿般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