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传来低低几声对答,随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袭人辈众丫鬟忙忙进了屋里,捧着洗漱用品,伺候迷迷瞪瞪的宝玉洗了脸,再端上桂圆汤,呷了两口,与他起身整衣,却是袭人,伸手摸到了一片冰凉湿滑,吓了一跳,忙问宝玉怎么了,此时宝玉早无半点心思,红着脸,胡乱说了两句,岔开话题。
待晚上回了荣国府,袭人避开人含羞暗问,亦勾动宝玉心思,两人本该成就宝玉第一次人事,无奈宝玉情动之时,突然回想起贾蓉,以及他那看不懂的一举一动,心中说不出的别扭,竟没有成事,独留袭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宝玉心头越发乱糟糟,这边恹恹睡去,一夜梦不断,竟不时闪过贾蓉似笑非笑的神态,心惊肉跳,第二日挂了老大两个黑眼圈,被贾母瞧见,不但责罚了袭人等,连贾政都被数落了几句,闹得荣国府一阵鸡飞狗跳。
可卿…
这边贾宝玉一行离去,贾蓉转身便回了自己书房,走到院子门口,却见秦可卿送人回来,正垂着头慢慢往内院而来,不盈一握的柳腰轻摆,袅袅娜娜,面庞却明艳动人,水眸含情,通身神韵,兼具清纯与妩媚,高贵与温雅,若论气度容貌,甚至还在黛玉宝钗之上,难怪被誉为红楼十二钗第一人。
贾蓉停在门口,双手抱臂倚着门框,漂亮风流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依然似笑非笑,只是那一点笑无论如何也渗不进眼底。
秦可卿一抬头便看到贾蓉站在自己面前,脚步一顿,贾蓉已经若无其事地打起了招呼。
“老祖宗回去了?”
“嗯。”秦可卿垂眸,局促地轻点了点头,发现两人身边并无旁人,不由得扭了扭手绢,收紧了掌心,长长的指尖瞬间刺破了柔嫩的手心,留下一抹血色。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往后倒有一段日子空闲,你便好好休息休息,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再不知调养,可是糟践了自己。”
贾蓉淡淡地道,语气中并无太多情绪,秦可卿咬了咬唇,面色薄红,旋即惨白,低低地应了一声。
贾蓉见秦可卿点头,不再多话,往外院而去,与秦可卿擦肩而过时,秦可卿微抬了抬手,余光捕捉到贾蓉紧绷的下巴,立体深邃的侧面,漠然冷硬的眼神,一反出事前的俊俏灵动,眼中闪过一抹凄苦,终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回头痴痴看着贾蓉挺拔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拱门后,秦可卿碎步奔进卧房,一头扑在床上,手绢捂着嘴,也不敢放声大哭,呜呜咽咽地啜泣,悲伤欲绝,泪珠儿滚滚,一忽儿就打湿了那精美绝伦的鸳鸯绣枕。
“命……这都是我的命……”
两个大丫头悄悄地进了院子,听到屋内肝肠寸断的低泣,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默默地抹着眼泪,忠心耿耿地守在房门外。
贾蓉从内院出来,一头钻进了自个的小书房,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脸,想像昔日那样肆无忌惮地笑,可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生生地掐断了他的笑神经,便是挤出了笑容,也是皮笑肉不笑。
这段时间,托受伤的福,再没人打扰他,连他父亲,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训斥辱骂他,竟没人发现他有何变化。
宁府里,知道他为何受伤的仆役们都被打发了,连他身边的几个知情的贴身小厮,也不知被贾珍弄到哪里去了——都道贾蓉是骑马摔伤,对外也一致如此宣称,可身为当事人的贾蓉如何不知,他分明是从高楼上摔了下去!
要不是这一摔,他宁尊海如何能进入这具身体里?
——没错,如今在贾蓉身体内的,早已不是原装的灵魂,而是在对敌战争中被炸弹炸飞的宁尊海的灵魂!
好在一向是强硬主战派领袖的宁尊海,这次也没有失望,痛痛快快地激战了一个月,最终还是维护了祖国的领土尊严,狠狠地痛击了一番无耻抢夺祖国领土的魑魅魍魉,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至于为何会重生在红楼梦里,宁尊海并没有想通,但这不妨碍他以一个优秀军人的身份快速地熟悉了周围的一切,并且以看戏的心态,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消化掉本尊贾蓉留下的记忆,也连带贾蓉那对宁府诸人浅淡得近乎无的感情。
在宁尊海的眼里,贾蓉这娃简直就是集杯具与餐具之大碗柜,亲身母亲早死,继母不待见,身为嫡子本就尴尬。再影影绰绰听说被老婆和父亲联手戴绿帽也不算最杯具,更可悲的是,他亲眼瞧见了两人翻云覆雨的整个过程,更在急怒攻心的情况下闯了进去,拉扯中,被毫无愧疚之色的父亲随手一推,当着他媳妇的面头朝下栽下了高高的天香楼,从此一命呜呼,留下一具看似完好无损的躯壳便宜了宁尊海。
而他也把临死前那激烈绝望的情绪留给了玩世不恭的宁尊海,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宁尊海的性情,以及对红宁府诸人的判断与看法。
所以面对秦可卿那含羞带愧的绝色面庞时,一向酷爱美人百无禁忌的宁尊海,竟然半点涟漪也荡不起来,心头一片冰凉寒冷。
也罢,宁尊海想得很豁达,虽然这具俊俏风流的小身板,远没有他原本那具身躯英挺俊美体质精悍,但既然接收了贾蓉的身体,在不影响自身原则的情况下,便是接收他一部分爱憎又如何?
更何况,这宁荣二府还不知能存在多久?在了解到极多红楼书面上绝不会罗列的贾府私密后,宁尊海——也就是如今的贾蓉(以后都改成贾蓉了),都不禁要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