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说,倒是让我想通了,这可不正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蓉哥儿是个有出息了,配她也不委屈了,只却不知如何和老太太开口……”
“姨妈可是关心则乱了,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对眼呢,哪里让宝玉兄弟邀蓉哥儿进来,两厢儿一瞧,若有意了,再跟老太太提也不迟!”
“这倒是,要他们自己喜欢才是真的,要他们自己喜欢……”
湘云偷听到这里,两眼冒火,浑身乱战,心突突乱跳,若不是翠缕拉着,便要瘫倒在地了!
她只恨不得一脚踹了那房门闯进去大骂两人,又想把两人揪出来,祈祷老天劈两道雷下来治治恶人,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是寄住在人家的,她便是有万般委屈,也做不到不顾形象地撒泼!
便是婶子给她委屈受,也不像如今这般可怕,思前想后,竟不知如何是好,两行热泪便滚了下来,捂着脸,不顾心惊胆战地立在一边的翠缕,转身疾走,翠缕不敢大声呼喊,匆匆跟了上去,她也听得明白,心中又气又恨,不知如何安慰主子,也忍不住学她主子抹起了眼泪!
湘云本不是黛玉那般忍气吞声的人,她待要去找贾母为她做主,可一来并无证据,二来住在人家,怎好生事?她一个小姑娘,虽则比旁人聪明了些,乍遇到这般阴私之事,难免手足无措,又想到这两人口中所谓的“法子”,不禁心中连打寒战,心头一团乱麻!
她一向爱笑爱闹,如今却哭得可怜,主仆俩这般往潇湘馆去,正被满腹心事的迎春撞了个满怀。
浑水…
迎春因湘云的泪水吃了一惊,她本不是热心之人,然见到这般情状,也不免开口询问,湘云又不是心中存得住话的人,两人回到潇湘馆,湘云便哭哭啼啼把听到的对话学了一遍,迎春只听得心惊肉跳,不敢置信,却也知湘云绝不是撒谎之人,她又没有主意没有话语开解,只陪着湘云哭了一场,两个小姑娘都是满腹凄凉,坐立难安。
湘云到底想得开,哭了半晌,终究擦了擦泪珠,恨声赌气道,“我也不管这许多了,明日就秉了老祖宗回家去,这里又不是姓史的,我一个客人,竟好意思这么算计我,说出来的话,那是当家奶奶和大家闺秀能说出口的么?我父母双亡便是命硬,她们死了儿子死了父亲还是贤惠的?翠缕,你现在就收拾,我们明儿就回去,这里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迎春见她急火火的,忙劝道,“你且别急,老太太疼你,难道还能让你受了委屈?况这过了年,好容易接你来住,这才几天,老太太怎么舍得你回去?这并不是你的错,可若急忙回去了,让你叔父婶子心里可怎么想你?依我的,你回还是回老太太一声,平日里便不出门子罢了,听到她们请蓉哥儿来,你便缩在屋里不出来,装病也好,有事儿也罢,她们还能特特地拉你见外男?”
湘云思来想去,明白迎春说的是正理,不由得又要落泪,“往常人都说二姐姐最是寡言老实,如今我才知二姐姐是真心为我的,那口蜜腹剑的给二姐姐提鞋也不配,她专讨好了这一府人,同样是客,竟做得比主人还大方,如今又胡乱挑唆……”
迎春叹了口气,她是不爱管事,可这番话听在她耳里,也不由得感同身受,再想那两人平日为人,不由得暗自心寒,连湘云都要算计,她一个有父母形同没父母的庶女,以后又怎么办?
却说两姐妹提着心等了又等,却不曾见贾蓉来过这边,两人便疑惑起来,湘云只怕自己听错了,迎春却从未放下过一天心,她到底是明白荣国府私下龌龊的。
至元宵十五,这天一过,年也算过了,因而格外热闹,宁国府一系本就心中不满,贾敬自是托词,连城里都没回来,自在郊外道观里过得逍遥,贾珍托病也未露面,自领着房里有名分的姬妾们唱曲喝酒,贾蓉便代表宁国府男丁来了这里,尤氏也作为女眷过来作陪,只淡淡的,便如寻常做客一般,却不似往年热情。
凤姐因尤氏当初那推心置腹一席话,也有所悟,虽仍旧放不下府中大权,却也知保养身子了,只她一向体虚,月事数月未来也是常事,并未放在心上,十五当天,刚坐上席,问到那酒菜味道,当场便干呕起来,阖府俱惊。
贾母忙忙派去请太医,因大过年的,着人带着厚礼,太医自是不敢怠慢,也就来了,一诊之下,果是喜脉,把个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贾琏结婚这些年,不过得了一个大姐儿,如今凤姐又有了喜讯,当下喜得晕乎乎的,被外门里兄弟侄子逮着灌了好一通酒,凤姐多年期盼,突然有了准信,自是心花怒放,整个人容光焕发,越发光彩夺目。
因这一喜事,这一天更添了热闹喜庆,那台上的戏酒便换了那儿孙满堂的,喜气洋洋,那些有头有面的丫鬟婆子俱上前来给凤姐贺喜,贾母唯恐凤姐累了,忙让人扶她去一边歇着,后续的事,若照往年的规矩,自是王夫人接手,尤氏帮衬着,偏偏尤氏只是围着凤姐道喜,一句不提帮忙,凤姐感念尤氏提点,也不去点破,王夫人亦有管家之才,却不及凤姐爽利,后面安排便多有疏漏,不得不离席去安排。
众女眷听着评书,相互逗趣说笑,老爷少爷们在外头一起赏灯吃酒,自然是笙歌盈耳,趣味别有不同,因此两方都没注意不见了一些人!
忽听后面“稀里哗啦”一阵响动,正间隔在评书停顿的时候,远远隔着距离,也隐隐传到前方女眷耳中,贾母耳朵却还利索,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皱着眉头问身边的鸳鸯,“这却又是怎么了,别是哪里的婆子喝醉了,在里面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