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喽。我近来黑啊,时运不济呢。上次我不是到林田村帮人家起屋子,回村子来时半途上撞上污秽事的吗?后来你和村长、‘兽医’来看过我,好转了。后来是不放心,跑去尾底村找问米婆问米了,说是误碰上的,没事了。可我仍然感到恹恹的不爽利哩!”
“实话问你事,那晚碰上污秽事时,到底见着形体不?当时问得急,气氛也怪吓人的,没记住。”猪肉佬瞪大了眼睛问,不敢相信这事尾大不掉。
“咋不见!还想靠近来啰!要不是叫他别碰我,找他的冤主去,真不知怎么收拾这个事了……”农荣富说着,还心有余悸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猪肉佬听得农荣富说他碰上的污秽事至今还没净,也曾心里有过小小震撼。但这与他何干呢?他正热恋哩!带上所得的猪肉回到何群英的家,生火煮饭炒猪肉,焖排骨,那个香,早把荣富那些碰着污秽事仍不干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与何群英母子俩围桌而坐,吃着刚炒好端上来的排骨,嘿,那个香,那个猪杂,还故意不要冼太净了。不然,味不浓呢!总之,别提;那个情调,迷得人如在画中似的。还和何群英碰上两杯小酒,哎唷!这还真真有点小两口生活的情趣哟!瞅,那男呀儿太久不得肉吃,挟了几件到他碗上,吃得他那个有味,嗒得那个山响,那个乖儿,哪用大人看牛那般看啊?
和何群英碰上两盅儿,就有些醉人的气氛了。有些诗意,有些情调调了。天南地北的说笑几句,都不知有多浪漫多暧昧!所以猪肉佬也不想破坏这种气氛和场面。吃到十二点多,也没提啥子粗俗的那种要求,吩咐何群英早点儿睡了,还真有些似个顶梁柱的男人。
反抄了双手,拿着手电筒也不开,晃悠着迈起八字步往家走去。因为太晚了点儿,周围漆黑得如同墨汁泼过似的,夜风吹得,阴阴的多不好听!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令人惊怕的气息,有一种强烈的、会出事的不好预感。村子里隐藏着一股阴气。
真的,很奇怪的,那种感觉你说又说不出来,形容也不好形容。但如果身处其境,却有一种快要让人窒息的感受。心无缘无故就狂跳起来。村道除了阴风阵阵,静寂无声,就是长长的一段路都没有一户人家。荒草、树木在夜色里阴阴地摆动,显得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一黑影一闪而过。似是而非、似有若无。猪肉佬的酒意顿时全无!慌里慌张地把手电筒拧着开来,往前一照,顿时脸色青得很可怕,气也快要窒息似的,连腿也没有了力气,还歪歪的倒腿了几步!
猪肉佬的手电筒所照到之处,一个披着长发,手指着左边的方向,不声不响地站在村道中的影子,很吓人地盯视着猪肉佬。当猪肉佬的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那影子犹豫了一下子,后来还是闪入村道边的树林子里去了。
猪肉佬当即就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腿脚那个软,比起一晚上和媳妇们来五六次还要软弱无力!他左摇右晃的,差点儿就跟着那影子走入路边的树林子里去。
猪肉佬已经被吓得话不成句了,可恨啊!那披头散发的影子又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就幢在村道边,伸起手来,指着猪肉佬不哼一声儿!
山里人一看这种情况,都明白是碰上污秽事了。你想哪,三更半夜的,谁家的人不睡觉?还披头散发、脸青青的跑到这村间小路上拦人呀?对吧?当时猪肉佬就颤栗起来,心里居然还识得问自个儿一声:咋办啰?其实那时猪肉佬被吓得快尿裤子了,但总算还是够镇定。
猪肉佬虽然挺害怕,但总算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要强硬闯过去!于是,猪肉佬浑身颤抖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咬紧牙关直接往前冲过去。
于是,那影子竟然象电影上的女鬼似的,不见她腿动,人却平平整整的移近来了。眼看着就要和他迎面碰上了,猪肉佬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又打着了手电筒!那手电筒的亮光突然亮起来,吓得那披头散发的影子往后飘了好一段路呢。还发出了很骇人的鬼叫声,只吓得猪肉佬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就在猪肉佬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披头散发的鬼影,竟然撑直了身体,张开双爪,用混浊的、让人听不清楚它说什么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叫喊出一串恐怖的声音,如同被人割过喉咙再医好似的。声腺破裂而又免强粘合起来。
趁此机会,猪肉佬一个猛冲,就冲了过去。也不管它是人还是鬼了。要是人,大不了就当场撞个昂翻天。但如果是鬼,大不了就抱作一团,拼个你死我活!这种时候,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猪肉佬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低头猛然“突突突”地跑着向那影子冲了过去。
只感到一阵风从猪肉佬的身边掠过,回头看时,那影子已经闪到路边去了,很不服气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回响在漆黑的村道周围……
阴沟村里接连有两个人碰着污秽事了。虽然朱继忠村长不准知道这种事的人在村子里乱说。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猪肉佬在村道上碰着那鬼影子时,村长并不知情,也就没有来得及封他的口。
第二天,猪肉佬日上中竿了,才浑身哆嗦着去找农荣富。进得荣富的屋子,只有桑叶在。一看猪肉佬的模样,咋就跟他老公荣富撞了邪回来时的脸色一样难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还问猪肉佬撞着的是什么?
猪肉佬哆嗦着回答:“我咋知道啰?我当时都被吓傻了,只顾往前跑。后来发觉自己的裤子湿湿的,低头一闻,一股子的尿臊味直刺鼻子。想不到这次撞鬼,竟把自己吓到尿裤子了!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又跑过头了……”
桑叶听了猪肉佬如此说,就忍不住护嘴吃吃发笑。正笑得快要弯肚子的时候,农荣富回来了。一看猪肉佬的脸色,也是大吃一惊,问咋回子事呢?莫非……农荣富话还没有说完,猪肉佬就赶紧接上话题道:
“可不就是那些污秽事!只想来问问,你后来咋治好的呢?我现在是浑身打摆子呢,感觉怕冷得很。特地来问你讨个方子的。”
桑叶听猪肉佬说来这是想问问是咋治好那后怕症的,就嘴快,说有啥法子啰?当时荣富回来倒床就睡了。我就急,叫刘“兽医”来按的脉,开的方子。猪肉佬一听刘“兽医”的名号,想起他为了进村委,硬是栽赃自己撒玻璃渣子到他田地去的事,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桑叶当然知道猪肉佬和刘秀语有这个心结。但如果就为了这个事,猪肉佬放弃治疗,似乎也不是个法子,追出门去赶上猪肉佬,劝猪肉佬道:“树荣,退一步海阔天空,干吗为一口气儿而不治病呢?那可是你的命来唷!”
猪肉佬就咬牙道:“要是我命该如此,那我就死了算了……”
猪肉佬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家去。那农荣富有些同病相怜啰,一向表现木讷不出息的他,这回居然识得用计了,对桑叶说:“你也不必劝他。你马上到别人家去,就说树荣撞邪了,得了风寒症,怕冷,又不肯去刘医生那去看病。不出一个上午,大多婆子会到他家去劝他治病!”
桑叶没想到荣富关键时刻能想出这么个好点子来,哈地赞了老公一声,照计去传话去了。说猪肉佬被吓着了,又不肯去找刘秀语看病呢!这事一传开来,自然就有曾经和猪肉佬滚过床单的村婆去探他,暂且放下不表。
且说传言传到村委里的时候,副村长树森因为生得魁梧,又常常参与杀牛宰狗的,自信是个杀生的人,那些污秽之物见了他也怕他啰,他有什么好怕的呢?有此想法,树森就胆大。常常独自走夜路也不怕。还和朱继忠、刘秀语、荷花他们说,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就碰到过那些东西了,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树森说,那时他还是个愣头青,跟着父亲学手艺。常到别村去杀猪。有一天的晚上,树森和父亲收工回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父亲疲劳不堪的样子,懒洋洋地在前面走,树森也是累得懒得出声的样子,慢慢地跟在父亲后面往家里走去。两人除了久不久抽支卷成喇叭状的旱烟解困外,其余时间累得连哼句声都不愿意。就这样在黑夜里默默前行,在夜色中幽幽地闪现。
那晚可说不上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月亮很蒙,大地很静,风不再吹,朦胧的山间侧影里,有两个慢慢蠕动的影子,偶尔有两点细小的暗红色的亮光,在他们跟前闪烁。树木与荒草黑糊糊地这儿一丛,那儿又一丛,仿佛隐藏着什么让人毛发倒竖的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