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那次拓展训练,才算是两个人真正的认识。
那是一次十公里的分组拉练跑。朱小北看着从她身边越过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连视力都模糊起来,也分不清楚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后来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眩晕,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可是离终点还遥遥无期。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绝望,她也想过就这样吧,只需要打个手势,退出比赛,所有的难受都会消失。一路上,她看见很多女同事都停在旁边休息,她每越过一个,就想着希望下一个停在路边的不是自己。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双腿可以那么沉重,恍惚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这种自虐般的执着,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更加让她想看看终点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觉得这段十公里的路,活脱脱就是自己的心境,一直跑一直跑,可是终点永远也不知道她所经历的折磨与苦楚。她突然想看看,这样跑下去会不会死,而那个人会不会就此停下来看她一眼?还是跑到了终点,她就会顿悟。
恍惚中,有人拉了她的手,她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她麻木地被人灌了口水,心里好受了些,这才看清楚手里拿着矿泉水的舒允文。
“还要继续吗?”
她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带着她跑。十公里的山路不是全都是平坦的通途,有石坑有泥沼,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他就背着她走过去。或许是因为有人陪伴的缘故,反而渐渐积蓄起了力量,最后的一公里,她甩开他的手,像是百米赛跑一样地冲上了山顶。
后来舒允文说她,简直不像个女人。
是啊,哪里像女人呢?不懂得示弱,甚至傻到不懂得放弃。
可是到了山顶,她却发现原来那个所谓的终点并不存在。“言总刚才下山了,说是家里有事。”
她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任何一种生物之所以存在,只因为他能保持自己的生存形态,若你不能,虽生犹死,只有泥巴才会随命运捏成什么样是什么样。”
这是那一夜在帐篷里,舒允文对朱小北说的话。她渐渐明白那个不愿意做泥巴的舒允文为何会选择做传闻中的那些事情。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会回来?”昨天晚上她就这么问过他,可是他却没有回答。她自然不会幼稚到真的相信他在上演言情剧的戏码。
“以前我只为了想在他面前证明,他的教育有多失败。现在回来,只是觉得证明本身毫无意义。”
“允文,我更喜欢两年前的你。”朱小北看着舒允文的侧脸,突然有些怀念那个叛逆而单纯的男孩子。
那次拓展回来之后,公司渐渐有了朱小北与舒允文的传闻。说什么的都有,在这个时候会发现群众的想象力是无限的。“朱小北的心机好深,一开始拿乔,不就是为了勾起太子爷的注意么?”“太子爷的口味真是难以捉摸啊,不知道下一个又是什么类型的?”
有一次下班的时候,舒允文突然对朱小北说,“我真的追你好不好?”
朱小北笑着对他说,“好啊!”
没想到这一追就是两年,整整两年。两年的时间可以让传闻成为事实,也可以让假戏成真。舒允文也不明白,她明明那么强悍,可是看着她的时候,心底那股心疼就渐渐泛了上来,后来还夹杂着些涩意。他是真的,可是从头到尾,她都以为他在演戏。
八百万种死法
第二天一早,何维彬还是把那份空手套白狼的方案交给了舒弭。接下来就是两个人的密谈,甚至后来连舒允文也进去了。朱小北一时觉得有些空虚,同来的几个同事昨天帮着整理了些外围数据,可是问她为什么今天不去舍尔法,她也答不上来。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荒谬而又没有必要,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咯着。一时有些发闷,只好在酒店附近走走。
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言若海会打电话过来。
“我听老瞿说你去了美国。”
“恩。在这边出差。”
“老舒也在?”
“恩。”
“不方便讲话么?怎么只会恩了?”
朱小北觉得脸红了一下,只好转移话题,“我听他们说你也去了江苏?”
“恩,刚回来。”
原本想问“你去那边做什么?”都快要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咽下去,这么莽撞的问话现在的她是决计也问不出口了。
“看上了一块滩涂,想填了做仓库,没想到老舒也喜欢,就让他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朱小北内心翻腾不已,dh要买下一段海岸线做海上钻井开发的事情只是几个高层知道的事情,可是那么巧,他跟舒弭看上了同一块地方?让给他?怎么个让法?不外乎是知道对方志在必得,自己从中作梗罢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邓志高的那句“那么巧”是什么意思了?他们怀疑她!
“言总……”她内心一阵烦闷,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师傅。”
听得出来言若海很愉悦,可是这样的愉悦在此刻的朱小北听来却非常不舒服,“你早就不是我师傅了!”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声音一下暗沉了下去,“那好。很好。”
“看着他不高兴,你就会很开心,是吧?”她平静地陈述着这一事实。极力想忽略他刚刚那两句,那好,很好。所谓的伤人不见血,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