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均怔住,乐声戛然而止,静默数息后有人尖叫出声:“护驾!护驾!”一时间万华殿内森严弩张,众人皆全神戒备。
卞修勾唇轻笑,淡淡吐纳,未理会袍上猩红妖娆如倾世之花的血迹。残血,黄袍,淡笑,令人窒息的画卷。
旁侧有侍卫上前检查一番,回禀封靳宇:“皇上,该名女子已身亡,靴内藏有数支薄如蝉翼的利器。”
闻言,所有人皆惊,接风宴发生此意外实属难堪。封靳宇忙向卞修致歉,卞修亦笑着婉言相慰。
只是此女子甚是怪异,若为行刺之故,为何先行毙命?
所有人视线锁向封沐离,这八名女子是沐王主选,朝中上下皆知。官员们心中惴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开口即惹祸上身。
封沐离挑眉一笑,眸中是对世事的洞悉,随即起身走入中央,躬身,“是臣疏忽了,请皇上责罚!”虽是请罪,却也倨傲不卑微。
封靳宇敛起眉眼,喃喃道:“皇叔,你……”
封沐离又笑道:“此事臣难辞其咎,惊扰了宣国陛下,理应受罚。”
如若是其他官员则定受重罚,毕竟谋刺宣国皇帝事件极其重大,牵涉也甚广,可对象换成沐王,一众官员们唯有保持沉默。只今次是在宣国皇帝面前,如此公然不予责罚必定落人话柄有失体统。
卞修依然轻笑不动声色,俯视座下沐王,指腹沿着酒樽刻痕一圈圈描绘,林清则小心替他擦拭着袍上血污。
封靳宇俊朗玉容面露难色,皱眉问道:“众卿家有何看法?”
座下一片默然,有胆大者嚅了嚅嘴唇,却没敢发出声响。此番即使沐王受罚,也不能连根拔除,所以唯有明哲保身。更何况沐王此时身如山伫笑意暖人,更无人敢强作出头鸟。
封靳宇心下冷笑,又看向卞修,眼神询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风起云涌只在瞬间。卞修松开指尖酒樽,一拂袖,三分笑三分戏,“相信此事沐王并不知情,从轻了吧,莫扫了大家的兴。”
宣国皇帝既已开口,众人皆松了口气,封靳宇也笑起来,“那就从轻了吧,罚俸半年,望沐王今后谨慎行事,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多谢皇上,多谢宣国皇帝陛下。”封沐离行礼,和煦的笑容气定神闲,似是对结果了然于胸,目光触及地上僵硬女子时冷了几分。
另七名女子在地上簌簌发抖,封靳宇笑对卞修道:“这七名女子……”
卞修笑了笑,“想必是无辜的,一并逐了吧。”本无法拒收这八名女子,现下突发此事,倒正好遂了他的意。
如此皆大欢喜,一度中断的宴会继续进行,如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丝竹笙歌绵绵不绝。
入黑后冉冉即上床安然躺下。
闭上眼也能想象得出今晚的盛宴必揽尽满宫华贵,一派盛世天下。
还有她亲自挑选的几名绝色女子也将呈给卞修,芙蓉暖帐何等得暧昧缱绻。思及此,冉冉翻身轻笑,心里仍有微微的酸意,只是不刺骨不入心。
那晚和颜姑姑一直聊到很晚,她缭乱不已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卞修之于她,从她离宫起便只能是路人。卞修和所有人都已出戏,只有她一人仍不够洒脱地在戏里纠结徘徊,当真傻得可以。或许她留恋的只是在宣国皇宫岁月中爱情上唯一的一根弦,怕彻底割断后会让自己的手鲜血淋漓。
轻叹一声,白日里那个面粉小人她下手太轻了,该直接拧下那两只耳朵才是。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叩门声和呼声,“槐花,睡了没?”
冉冉醒转过来,起身穿衣走至门后,经确认才打开房门,果然见颜绍辞靠在一侧门框边。烛光映出其如画容颜,神情专注隐有深意。
冉冉用手扇了几下,“一股子酒味。”柔美月色和着笑意,周身发出和熙的光芒。
颜绍辞眉目带笑,脸色稍醺,“槐花,今天晚上月色好,出去走走吧。”
冉冉侧眼,“这么晚还出去?我都睡下了。”
不由分说,颜绍辞笑着扯了她的衣袖出门,冉冉只得稍稍整理一下长发随他出了颜侯府。
因今日特殊,此时街上仍有稀稀疏疏的人来人往。冉冉微一犹豫,即取出布巾覆了脸,以策安全。
颜绍辞眼尾起笑,状似无意地将今晚的宴会说与她听,冉冉也笑着搭话,言谈间并无避忌。
继马场后两人第二次这样谈论卞修,颜绍辞明显察觉到她放开许多,遂也跟着宽怀不少。月光下只看得清她光洁的额头,颜绍辞伸手弹了一下,“本来还想今晚好好开解你,看你这样我放心了。”
冉冉抚着额头笑骂:“我本来不犯晕,现在被你打得犯晕了。”
颜绍辞笑开,眼眸如水流动,“是,是,娘娘恕罪,是小人失礼。”
冉冉斜他一眼,抬头看到许多人家屋顶上悬挂着花灯,有些好奇,问道:“颜绍辞,这些灯哪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但凡节日或者重大事件,绵邑城内就会这样,每家每户夜间悬挂花灯以示庆祝。如果在山上看的话会更漂亮,只是这里离山远了点。”颜绍辞语气中不无遗憾。
冉冉也能想象出在山顶看阑珊夜中万家灯火的情景,必定有远离尘世的安定和温馨。细看那些花灯,造型图案各异,比颜侯府中千篇一律的灯盏漂亮得多。
颜绍辞看她颇有兴趣,身形一动飞身上了屋顶。
待冉冉回过神,花灯已递至面前,于是笑着伸手接过,调侃道:“我们算不算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