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夫人才多重点,相爷怕是单手都能将她举起来。
平安看着自家主子背影,一时闪了神,回过神来在心头连呸自己好几下,暗骂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胆子养肥了,竟然敢腹诽夫人了。
这要是让相爷知道,一身皮得连着筋骨被剥落一半。
平安心有戚戚,转头又听玉珠问自己:“可是相爷怎么不叫你一同上去呀?背着我们家姑娘还要拿礼,走这么远多累呀。”
倒是琉璃答了这个问题:“相爷这是带着夫人去见他的先生,带我们去,就显不出诚心了。”
平安点点头:“大家都各自散了歇着吧,若是过了晚膳时间爷和夫人还没下来,我们就自行归府,明日再来接他们。”
这也是出发前,夫人就嘱咐他的。
虽然平安觉得夫人可能这次要猜错了,相爷这些年几乎就没能在书院呆过两个时辰以上,总是时间一到就被阁老赶下来了。
不过夫人才嫁过来,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正常的,并不能影响夫人在平安心中聪慧绝顶的好形象。
瞧瞧,连自家爷都被夫人制住了,还主动背夫人上山……换了从前,不,换了任何时候,平安真是想都不敢想。
毕竟当年连长公主的要求,相爷都能直接拒了,为此还惹得脾气那么好的贤王都震怒一场。
这位爷不想做的事,那可真是上天入地,都没人能强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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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入孟夏,除了越来越燥热的天气外,草木也疯长得厉害。
两个人走在山路上,入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绿,岑听南从未有机会见过这样的野趣,看着婆娑树影,听着鸟鸣啾啾便入了神。
回过神才发现,顾砚时背着她竟然走得这样稳。
不颠不晃,健步如飞,不过两刻钟过一些,便隐隐见到了书院大门。
顾砚时呼吸均匀地止步,将岑听南从背上放下来:“还有几步路,你自己走过去。”
岑听南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他:“你走得好快。”
顾砚时整了整衣冠:“这条路走过很多年了。”
从四岁,走到十七岁,整整走了十三年。
他如今二十有六,有一半的人生,都同这条小径有关。
他见过这条路各种时候的模样,春夏时草木茂盛些,蚊虫鼠蚁也多,幼时他常同端王还有李璟湛来这里捉田鸡。秋冬时草木衰颓下去,李璟湛便嫌不好看不爱来了,可他却喜欢这样舒展辽阔的寂寥,来得更勤了。
一个人绕过小径,找到半山腰那处池塘,对着池水一呆便是一个下午。
从不会有人打扰他。
再后来几位皇子都离了书院,便只剩他一人走这条路。
倒是头一回,带着一个女子来。
还是那位传闻中最娇纵矜贵的岑二姑娘。
顾砚时实在没想过。
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若她蹙着眉抱怨蚊虫太多或是横生的树枝刮破了她的肌肤,顾砚时都觉得合理。
他本也已做好听抱怨的准备了。
可她这样安静,趴在他的背上,不吵不闹,偶尔问一问,这棵树是什么,那只鸟的羽毛怎么这样好看,那个池塘里有鱼吗?顾砚时你去捉过么?
像个天真又赤诚的孩童。
岑大将军,真是很会养女儿。顾砚时想。
而大抵是有她作陪,这条前些年一个人走得寂寞又郁结的路,此刻竟生出了这样多的趣味。
让他忍不住都要想……这路今日怎么,这样短呢。
顾砚时看她整理好衣摆便昂起头,抱着古琴,信步朝书院门口去了,而那里,最疼他的师母已经带着笑在等。
……这画面,让顾砚时恍惚了一瞬。良久,低着头,笑了下。
荆舒在门口等了已有一刻钟。
往年这个时候子言早就到了,今年却不知为何来得慢了些。
老头子嘲讽的话远远传来,荆舒充耳不闻,那些奚落的言语她听了难受,他说着就当真毫无感觉么?
她才不信。
嘴比石头还硬的老东西一个。不然也不会杵着拐,借着奚落她的由头,来院外头看了好几回。嘴上说着顾砚时是个
背弃师门不重信义的,不来才正常,其实心头,也担心他是出了事。
近来下过好几场雨,山路湿滑,子言又惯爱走那条小道的。
难道是走小道上山耽搁了?
荆舒犹疑着,都想叫个身强力壮些的学子帮忙去看一看了。
就在此时,却见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姑娘,拨开丛丛树影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琴,扬起一张小脸,站在台阶下笑吟吟喊她:“是子言的师母吧?我是岑听南。”
一双眼弯得,都要渗出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