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边又起过一次冲突。那天是周五放学,训练完后,周南生与队友一起去聚餐,遇着余炜他们,两边都是血气方刚,周南生这边都是体育生,本来就人高马大精力旺盛,拳头永远比脑子动得快,三言两语就在小饭馆扭打起来,那次,余炜他们没讨着好,他自己也挂了彩。自此,余炜算是彻底惦记上了周南生。
也不知谁告诉余炜说周塘的“绿洲网吧”跟周南生关系匪浅,于是余炜纠集了一帮人趁着蒋哥不在,将网吧里二十几台电脑砸了个稀巴烂,周南生知道后怒火攻心,单枪匹马地去找了余炜,不知该说余炜运气不好还是周南生运气不好,余炜正跟他一帮狐朋狗友在一起,见着周南生送上门来,个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周南生骨子里是有一种不要命的凶悍之气的,他知道打不过那么多人,就认准了余炜,抱着的是我讨不了好你也别想好过的想法——完全可以想见当初那鲜血直溅的惨烈。幸亏蒋哥知道后连忙赶过去,不然周南生这条小命估计就交代在那儿了,但即使这样,他也伤得不轻,至于被他当做首要目标的余炜,头上开了瓢,脑震荡,眼角破裂,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两根,至于其他什么软组织挫伤,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余家财大气粗,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伤成这样,甭管有理没理,总之是绝不会让周南生好过的,不把他搞死怎么对得起还躺在医院的儿子——
出事之后,学校就联系了周南生的母亲。关绣吓得花容失色,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又气又怒,一巴掌煽在周南生脸上,留下鲜红的四指,和指甲划伤的血痕。她倒不是不想管周南生,可是怎么管?人家好好的孩子弄成这样,还不晓得会不会有后遗症,余家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她现在的夫家家境看着是不错,也有些关系,可周南生又不是丈夫的亲生儿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也难做,余家在整个玉林都很有根基,轻易得罪不得,她是二婚,原本根基就不稳,又没有孩子,周南生不给她长脸就算了,还给她扯后腿——关绣一瞬间真有点心灰意冷,只想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吃一堑长一智。
出了派出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下着雨,路上的行人撑着伞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肖焚把车门打开,“先找个地方吃饭,余下的事晚上再说。”
谢暄点了下头,坐进车子——肖焚开车,刘奇坐副座,谢暄和孙兰烨坐在后座。谢暄似乎已经累极,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会儿,谢暄对肖焚说:“肖焚,吃完饭后,你送兰烨去车站吧。”
孙兰烨扭过头看他,“你呢,不回去吗?”
“我还有点事。”
孙兰烨点点头,不多言,只说:“那我帮你请假。”
谢暄嗯了一声,有些歉意,“这么晚了,一个人坐车没关系么?”
孙兰烨笑了下,“没关系,以前也有坐过。”停了停,孙兰烨有些迟疑地开口,“周南生……没事吧?”
“嗯。”谢暄应了一声,“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
坐在驾驶位的肖焚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谢暄的神色。
没吃午饭,这会儿谢暄已经感觉到胃部的绞痛,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汤,勉强吃了小半碗饭,问肖焚要了一支烟。
谢暄会抽烟,让孙兰烨和肖焚都有点吃惊。肖焚还记得,谢暄刚回谢家的时候,那真是一个干净纯白略略有些文弱的少年,看着都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虽然依旧文雅,依旧清淡,但眉宇间染上了沉郁和寡欢,已经掌握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规则,并且学会从容游走。
谢暄从青蓝色的薄烟中转过头,看向刘奇,“刘律师,南生的事有回旋余地吗?”
刘奇放下筷子,“当然,没有一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的,这个也不例外,只是看要回转到什么程度。三少,我问一句,周南生几岁了?”
“他上个月刚满十八周岁。”
“那么事情就有点复杂,我提供两条路,一条就是私了,我去跟受害人家属谈谈,最好能够让他们撤诉,不过,赔偿金额不会小,趁机狮子大开口的我也见过不少,而且,还不一定行得通,毕竟家属情绪不是用钱就能消下去的——”刘奇顿了顿,“三少,我插一句,如果对方愿意撤诉,这个钱,是——”
谢暄打断了他,“钱的事,不用担心。”
既是这样说,刘奇便明白谢暄是准备从头管到脚了,心里不禁咋舌,这个谢三少,倒是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大的魄力。他收拢思绪,继续说:“另一条,便是退而求其次了,要的不仅是钱还需要走关系,便是改掉户籍上的出生日期,如果周南生没满十八周岁,那就属于未成年人,不用负刑事责任——”
谢暄轻轻弹掉烟灰,“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意思是?”
“最多进少管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说实话,周南生伤人,有动机,有人证,人家还有医院里的验伤报告,他自己也承认,不是那么好推翻的——”刘奇摆事实讲道理试图说服谢暄。
“少管所——”谢暄喃喃自语。
“你放心,如果是未成年人,档案都是封起来的,并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前途。”
谢暄将烟掐灭了,看着刘奇,目光锐利,“就是少管所,我也不会让他待一天。”
刘奇瞠目结舌,掩下心里面的吃惊,“那么,明天我去找受害人家属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