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可那声音听起来却又怨恨又不甘,让百万疑惑了起来。
「对了,你知道玉姑泉吗?」百万问那孩子。
明玉回过头,很不乐意的盯着他,「你帮我扫地,我就告诉你。」
百万并不是小气的人,当即就站了起来,爽快的接过了扫帚,一面扫一面问明玉,「这些叶子是要埋起来麽?还是要烧掉?」
明玉瞪着他,说,「我是叫你扫地,又不是叫你烧山,当然是埋起来了!」
百万觉得他只是个孩子,也不跟他计较,笑了一下,便去扫地。
明玉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他扫地,终於憋不住,开口问他道,「你打听玉姑泉做甚麽?」
百万不想和他说太多,只道,「家里有个病人。」
明玉嗤笑了一声,说,「你去求玉姑也没用,她现在受衡山君的责罚,正自顾不暇呢,你就算把头磕破了也不顶用。」
百万不懂他说甚麽,便半开玩笑的问道,「玉姑是谁,难道也是仙人不成?」
「她是仙人?」明玉很不屑的说道,「那我便是佛祖了。」
百万「哦」了一声,明玉见他这样,也不解释,笑了一下,把手一握,又往半空一抛,百万便也抬头,结果看到半空中纷纷的落下繁花来,犹如雪片一般,铺得满地都是,那异香涌动,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娇艳的花瓣重重叠叠落在地上,百万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摸,果然是真的。倘若是戏法,一个小孩子也不能霎时间便变出这样多来,几乎铺满整个後院。
百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明玉警告一般的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别做蠢事。」
百万问他,「去玉姑泉,算是蠢事麽?」
明玉哼了一声,说,「当然蠢。她的心根本就是铁石做的,她亲生的儿子都差点儿被她害死。你想要她救人,那就做梦罢。」
百万半天没说话,他也不是不信神怪,只是还有些迷惑。
傍晚的时候,百万闲得发慌,正在看那坛里的鲤鱼,明玉突然过来同他说,「你那表弟回来了,还不快去。」
百万到了吴赐人的房前,看房门微微的开着一条缝,里面寂静无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人还是无人。百万不好推门直入,就大着胆子偷偷的朝里望了一下。
屋里果然有两个人,百万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捧着几册文书,站在桌旁,那人穿了一身道服,倒有几分世外人的意思。
吴赐人就坐在灯下,手执着朱笔,看过一段,便下笔写字,有时或是遇到了难题,凝神思索半晌,然後才写在书页之上。百万心想,这人也不怕把书页弄花了,这还没乾呢就翻页了。
百万原本想等这两人忙完再敲门进去,可是偷瞧了半日,怎麽也不见那册书翻到头,心里就先疑惑了起来,皱了皱眉毛,点起吴赐人翻过的页数来,等数到他头皮发麻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那书怎麽都不可能有那麽厚。只怕是有甚麽法术,所以那书页翻起来是无穷尽的。
百万看着灯下两个人静谧的身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甚麽竟然觉得窝火,突然就咳嗽了两声,说了句,「打扰了,我能进去麽?」
然後也不等里面答话,就进去了。
吴赐人和那个瘦削的男子一起望着推门而入的百万,吴赐人打量了他几眼,就对桌旁那个男子说,「你认得他麽?」
那人摇了摇头。
百万心想,他若认得我才真有鬼。
只是那时吴赐人却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这一次若是真的,那你便要叫人一声舅舅了。」
百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瘦削男子犀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好像亮晃晃的匕首一般,实在扎人。
「你就是曾梵麽?」百万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他。
那个清瘦的男子手里仍旧捧着书卷,一脸的无动於衷,不答他的话,反而问他道,「那你就是如意?」
百万愣了一下,这不是他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刚才那个叫做明玉的小童不是也提到过这个名字麽?
百万摇了摇头,只说,「我不认得你说的甚麽如意,我是来这里拜玉姑泉的,来寻你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吴赐人一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时却开口问道,「受甚麽人的甚麽托?」
那不过是他拿来做挡箭牌的一句话罢了,哪里想到吴赐人抓住就不放。百万想着瑞宝的话,心里其实也有些埋怨这个外甥。这麽大的人,竟然就这样出家做了道士,实在是不懂事。他心里正在窝火,也不去看吴赐人,当时就对曾梵说,「你老父尸骨未寒,你就这样抛妻弃子,出了家做道士,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
那男子捧着书卷的手微微发抖,怨恨的看着他说道,「是啊,我是对不起爹娘,可若是你的枕边人骗了你十几年,连你的亲爹都害死了,你还会和她白头偕老,相守一生麽?」
百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这麽的生气,况且听这人话里的意思,只怕他的妻与子都不是寻常人。
百万踌躇半天,才轻声的说道,「我只是个外人,不清楚你经过的事。若真是如此,我也没甚麽话好说。」
那男子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同他说,「你们这些妖怪,不要想假借那个人的名来骗人了,到最後还不是一个个都被仙君识破了?放了你们回去之後,也没有甚麽好下场罢。」
百万也不再多做解释,只说,「你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