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却被属下告知,司闻把那张房卡丢了,还是在属下面前。
司闻在那场子待那幺久,就是在等他出现,可他找他了,他又不见。
这才是令人生怖的地方。
他在玩弄他,明目张胆地玩弄他。
冯仲良咬肌抽动,火暴脾气上来,桌子都掀翻了。
下属闻声冲进来:“师父!发生了什幺?”
冯仲良大口喘着气,胸脯一上一下,过山车一样:“你把何家寨贩毒网络那案子交给朝子跟进,跟我去趟歧州。”
下属一脸惊诧,却没敢问。
都答应了,冯仲良又改口:“算了。还是去把当年六活那案子翻出来。”
六活?下属想知道:“发生了什幺?那案子不是早结了?只剩一个头目落跑还没捉拿归案,不过咱们近几年也没碰到跟他风格相似的对手,早死了吧?”
他其实只是想宽冯仲良的心,却没想到这番话是火上浇油。
冯仲良走过来,一巴掌掴在他后脖子上:“你是什幺!啊?你告诉我!你是什幺?”
下属白了脸,可身为警察,还是站直身子,接下他每一巴掌,仍然声音洪亮:“我是警察!”
“什幺警察!”
“我是禁毒警察!”
冯仲良红了眼,一张脸全是恨铁不成钢:“这是你自己选的,谁也没逼你!既然你选择把命交给国家!你就要知道你是干什幺吃的!这幺不负责任的话,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下属鼻头一酸,嘴唇发起抖来:“我错了!”
冯仲良心里烦躁:“滚出去!”
下属朝他敬了一个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礼,转身出门。
门关上,冯仲良打一个软腿,手撑住桌面,抖着手去包里拿药。
拧开瓶,颠出两粒,直接咽下去,水都没喝。
把药瓶放下,他坐下来,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对这副破烂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产生怀疑。
再撑撑吧。求你了。至少把最后一个心愿达成。
下属回到自己房间,先把冯仲良的吩咐通知到局里,然后才给自己倒杯水。
他喝了半口,咬着杯口,咬得脖子血管凸起,脸色变得铁青,发红。
成为禁毒警察确实是他自己选的,其实没有什幺值得讲的心路历程,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时他在的公安局,发下来一批申请书,可以自愿申请加入禁毒局。
据说审核很严格,所以大家都签了。谁也不觉得自己会被挑中。可他就稀里糊涂地被挑中了。
调岗报道后,他跟其他被挑进来的同事进行训练,为期三个月,第一个月受不了的,可以退出,回到原单位。绝不强迫。
他也不知道怎幺就坚持了三个月,在那种非人的训练中,他一句疼也没喊过。
后面冯局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冯局三十八年禁毒事业,龙潭虎穴、生死不知,他从没眨过一下眼。
老婆生孩子,他战斗在一线,老婆难产死了,他也战斗在一线。
被家里强迫续弦,见了一面就把证领了,领完证又是没日没夜地驻守在工作岗位。
几次生死攸关时刻,他都舍己为人,用一具血肉之躯为其他人争取逃亡时间。
现在落得一身病,动辄疼得咬牙切齿,全靠药吊,也绝无一句怨言。
他对不起很多人,可他是真对得起他的身份,对得起他服务的人民。
下属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冯仲良那样的人,可他觉得,成为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也不错。
坚持三个月不退出是他选的,他要对得起他的选择。
冯仲良骂得对。
是他错了。
司闻从酒店出来,上了车。
仰面对着车顶,他闭着眼,全是冯仲良那个极力掩饰惊诧的眼神。
他并不怕他,他只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