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想了一回,知道小百姓家起名,不爱冷僻晦涩,更中意热闹喜庆,便笑道:“既然有这么一段因缘,不如就叫长晏吧。”一边说,一遍用指尖沾了清水在木桌上写出,“晏是平安喜乐之意,希望这孩子一生都顺遂有福。”
大婶一听“有福”,便笑得合不拢嘴,“哎,哎,这名字好!又文雅又有口彩,好好,这孩子就叫长晏了。还不谢谢公子!”
那小孩更害羞了,一个劲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大婶拍了他两下,笑骂道:“没用的!”
人群外忽然起了骚动。
所有人看到水上驶来一艘巨大的花船。
船高三层,锦帆画樯,在旭日金波下缓缓横浪而来,将其他小灯小船尽数压倒。
更令人瞩目的,是这样一艘大船上竟然装点满了鲜花,简直如锦绣着身,香动百里。刚刚还在争牡丹花贵的两个长衫男子此刻更是目瞪口呆,因为那船上每一朵花都比他们手中的金丝大红名贵得多。
这般气冲青云的豪横,令岸边所有人都驻足伸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十六章刘凤褚的生意经
画船的主人在一众红袖婢女的簇拥下登场了。远远一看,是个身材高大、步伐带风、神态傲慢的男人。站在甲板上,对着人群中的玉止,高声道:“原来是傅大公子,赏脸登船一叙吗?”
赵蘅认出了那个人。
刘凤褚。
此人来宣州不久,却已经是这两年冒头的新富。听说在外省原是做绸缎生意的,几年时间里挤死了当地十几家绸缎庄,又借着放贷,累积了好一笔财富。如今搬到宣州城来,盯上了熟药生意,所以时常和玉止有些交集。
赵蘅随玉止进了船舱,四面开窗临水,船上已摆开瓜果酒肴,丝弦管乐。让人诧异的是,门口还树立着十几个穿锦披帛的美女,个个手上捧着香胰、脸盆,以供进来的客人洗手。可这排场实在是太隆重,反倒让看到的人不敢“享用”,只想加快脚步。
而主家刘凤褚就端坐主座之上,任由众女提炉打扇地伺候着他,安然享受这种排场。赵蘅早就听说这人举止高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刘凤褚一见赵蘅,也不起来,远远的在位置上便道:“夫人,接下来是我们男人家商谈正事,你或许到小室去坐坐,那里也有些瓜果点心。”他也不是针对赵蘅,而是那种最典型的“妇人不足言”的态度,轻视女子,又自视甚高。
赵蘅从这人开口第一句话就讨厌他。
玉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道:“我想我们之间谈话,没什么她不能知道的。”
刘凤褚便轻挑得笑笑,“呵,那傅大公子倒是很开明。”
座上早已经有了许多人。她定睛一看,竟都是城中眼熟的大小药商。众人见了玉止,不管年长年少,也都纷纷问好。刘凤褚今日把这些人邀请到一处,也不知到底要商量些什么。
“诸位也知道,我加入宣州的药行行会还没有多久。可我却已经看出来这宣州城的商机大有利可图,诸位可是都漏了一笔大财没有捡!”
他说话句句狂妄,在座的许多人早已看不顺眼。有些年轻的就直接道:“你又不通药理,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那男人也不辩解,笑一笑,使个眼色。
后面走出一串花枝招展的仆婢,一人手上端只盘子,将盘子上玲珑璀璨的宝盒交给众人。
“这是我新近命人研制的一盒鹿胶,我命名为‘香清粉澹’。诸位看看。”
他一说,众人都不敢相信这竟是一盒成药。盒面是色彩清新的粉绿云母片,磨得极薄,仰视可透光,盒上装有枢纽,一旋开,便如花朵绽放,层层错落,以金箔贴成的蝴蝶穿过花丛,栩栩如生。
每只小盒中都躺着一片微微透明的骨胶,溶成芍药花模样,当中浮着鲜丽的花丝。整盒胶药玲珑剔透,赏玩不尽。
“宣州士绅都有补益养生的习惯,种药圃、吃药膳、赏药株、写药诗,极尽风雅之致,可唯独就是没有配得上这份风雅的成药。所以我这盒‘香清粉澹’一旦发售,一定走俏。”
众掌柜相互观看,惊叹不已。“气味芳香,色泽澄透。最重要的是这模样,实在是玲珑可赏。漂亮,真是漂亮。”
刘凤褚观赏着众人的表情:“诸位觉得这药可以卖多少钱?”
其中一位捻起一片胶笑道:“鹿胶本就名贵,再加上这些意头,这一份就能有个十几两了。”
刘凤褚只是笑笑。众人看出他的神情,便主动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