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两。”他脱口而出。
六十两?众人张口结舌。
刘凤褚看到他们的反应,得意地大笑起来。
“各位,东西的价格从来不是东西说了算,而是人说了算。宣州城有这么多的富商士绅,五十两一饼的茶叶,十两一盒的果子,不也有处流行。图什么?图的不就是个漂亮的名目。”
“我这盒‘香清粉澹’还只是头盘。接下来,我还会顺应每一季的鲜花果木,推出应季的养生药品。在上面题上诗词、篆刻印章,专由贵人文士来推展。还有——价格定得更高些,并且限量限售。如此一来,这可就不单单是一盒药了,作为宝玩而藏也无不可。卖得便宜了,反倒显不出身价!”
这番生意经,众人听着都觉得花团锦簇眼花缭乱,转个头相互看看,讷讷点头。
直到这时,刘凤褚才亮出他的真实意图。“说实话,我今日宴请各位,就是希望筹得一笔本金,专做这四时补益药。到时的利润,再按股分还大家。”
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
众多药商组成行会,彼此间相互联络、出资扶持,这原本也是行会的一个作用。只不过,刘凤褚初到宣州,药商们对他还不了解,且这药从未见过世面,拿不准销路究竟如何,一时也无人应答。
刘凤褚也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不疾不徐道:“说句实话,以我的身家,这钱我并不是出不起。不过是我初到宣州,加入药会不久,希望能够尽快与诸位互通交情,也好在此间立足。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在座众人多少也都听过这刘凤褚做商的手段,知道他确实有千伶百俐的招数。没多久,还是有人沉不住气:“那你准备先发多少盒?”
这话一问下去,就有了继续深入的可能。
刘凤褚自然也知道,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他们已经在围绕着这药七嘴八舌起来,角落里,玉止始终不曾说话。
赵蘅把那几盒小药翻来覆去地看。玉止侧身,低声地,“阿蘅,你觉得这药如何?”
赵蘅皱着眉,也侧身靠近,捂着嘴低声道:“他这盒子一个套一个的,看着热闹,真把东西拆开,还不如咱们一盒的量。这生意做得可真鸡贼!”
玉止忍俊不禁:“说得很对。”
刘凤褚注意到他们两个,在人群当中拔高声音问道:“傅家公子有何高见?”
刘凤褚一问,所有眼睛便都转过来,玉止显然是药商们的主脑,都在寻找他的态度。
玉止笑了笑,“我没有什么意见。”
刘凤褚却不放人,“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赵蘅看到他总用那种挑衅的态度对玉止,肚子里就开始冒火。
玉止本来不欲当场说破,既然人家逼问,便道:“上等鹿胶本应凝稠光润,要有这种澄澈透明的效果,大约多加了许多白矾和冰糖吧。”
这话一出,刘凤褚眼神微动。但他也不慌,脸上笑意未变,有“悉听指教”的意思。
“胶里使用了白术来增加芳香,也有道理。不过,我听说刘公子的白术是在宣州本地开辟药田所种。本地种药虽然可以减少成本和运耗,可药材种植讲究宜时宜地,宣州水土并不适合白术,只怕效果也大打折扣。”
刘凤褚即便这时,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反驳道:“买得起这药的,没有人是图它治病的。做生意总要有所取舍。”
说着,又别有意味地笑:“傅公子医德厚重,所以你们三代才成业,而我当初在姚州不出五年,就成了首富。”
赵蘅在旁听了,觉得这人简直无耻,把唯利是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玉止仍旧面色平静,“我也听说过刘公子在姚州做绸缎生意的手段,通过减少线头、压低成本,用更时新的花样、更便宜的价格,短短几年内就挤掉了当地十几家绸缎庄。”
玉止顿了顿,道:“但医药与寻常生意都有不同。百姓家买不起贵重衣服,买些粗糙耐磨的也能穿。如果料子不好,就在式样上花点心思,一样能有销路。但药材从来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能不能治病救人。以取巧之谋,做表面手段,或许一时可以乘风而起,但绝非长久之计。”
“何况,这样远高于本来价值的药品,假如在市面上流传起来,那么很快连原本低廉的药价也会随之被带涨。百姓买不起时兴的衣裳,买件普通的也可以御寒;但买不起药,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一番话,也令诸位掌柜连连点头说是,赵蘅点头点得最是用力。
众人刚刚才被这“香清粉澹”勾起来的兴趣显然熄了下去。
刘凤褚这时候的脸色才难看起来,眼底闪过阴险之意,嘴角一勾,仰起脸,视线落在玉止的双腿上,好不客气地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