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恕罪,小人的确曾见过这封信,只是当时小人觉得这信的内容很寻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时大意失察,没有及时向太后娘娘汇报。”这种时候,一招以退为进通常就可明哲保身。
容淑仪没有理会周桓,反而转头道:“张沅,你怎么看?”
“奴才觉得,这信看似寻常,里面的名堂可多着呢。明南王拥兵自重,几次三番违抗指令,不愿解兵归朝,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想来萧宁焰终究对废帝之事心生不满,故而暗中勾结明南王,意图谋反,现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怪他玩火自焚,自掘坟墓。”
周桓俯首附和道:“张公公所言极是,是小人愚钝,分不清事情轻重,小人愿自领责罚谢罪。”
容淑仪道:“你毕竟还年轻,想不到这么多,好在现在也戴罪立功,罢了,你起来吧。”
周桓感恩涕零了,“谢太后娘娘开恩。”
容淑仪又有意无意地瞥向锦盒,眉心微微皱起。
张沅略一思忖道:“太后娘娘可是在为废帝的后事犯难?”
容淑仪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周桓,“你认为这事怎么处理好?”
周桓道:“回太后娘娘,依小人看,萧宁焰之死宜宣不宜密,对外可宣称他沉迷酒色暴毙而亡,对内则由小人将他的人头带回去,料理后事。萧宁焰虽是废帝,但在天下人眼里毕竟曾是皇子,故而小人觉得他的后事不宜大办,也不可不办。若大办,只怕会闹得满城风雨,若不办,则天下人难免又恶意造谣太后娘娘。”
容淑仪微微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小人遵旨。”周桓暗松一口气,这人头毕竟是假的,还是自己去处理来得保险。
容淑仪仿佛又想起什么,朝周桓道:“完事后,你帮本宫出一趟远门。”
周桓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急道:“太后娘娘可是要把小人打发走?”
容淑仪笑了笑,“你放心,本宫答应过你,会把你从萧宁焰身边调回来,自然不会食言。”
“那太后娘娘让小人出远门,是让小人去哪里呢?”
“张沅,你跟他说吧。”
“是。”张沅道,“周公子,你还不快谢恩?太后娘娘可是要对你委以重用了。近日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到京城,蜀地半个月以来碰上了百年不遇的暴雪,七天前又天降地动,百姓死伤无数,太后娘娘是要派你去赈灾哩。”
赈灾应该是朝廷的事,自己无品无级,名声也不好,容淑仪怎么会突然派自己去四川?周桓心中疑虑,脸上却表现得雀跃非凡,“小人定不辱使命。”
出宫后,周桓回到宅子里,即刻让人挂上白幡治丧,只是大门却是紧闭着。
三天后,超度的道士离开,周桓才摸黑走进一间密室。
烛光有些幽暗。
萧宁焰挑了挑烛芯,转身看着走来的周桓道:“容淑仪让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这么快?”
周桓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传宅子开始闹鬼了,到时你藏在这里大约也安全许多。”
萧宁焰静了静,又问:“她给了你多少人马?”
“两万人马,五百万两白银,四川那边也已经从各地调遣了赈灾粮食一百万石。”
“灾民有多少?”
“尚且不知。”
“她不派朝廷命官担当此任,却派你一介平民,真实目的恐怕不只是赈灾。”
周桓点头,“没错,这件事我也有所怀疑。”
“无论如何,此去蜀地山长水远,来回至少两个月,你要万事小心。”
周桓故作轻松地笑道:“放心,我现在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便连首席太监张沅对我的态度也不可同日而语了,我的脑袋是不可能轻易掉下来的。倒是你,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萧宁焰没有做声,转身打开一个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件薄弱轻纱但又透着金属质地的坎袖,递给周桓,“这东西刀枪不入,带着它去,我也放心些。”
周桓好奇地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防弹衣,只不是这料子这么薄,有用么?”
萧宁焰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防弹衣,衣服毫发无损。
周桓满足了好奇心后,将防弹衣塞给萧宁焰,“这玩意对你有用,我用不着,你穿着它好些。”
萧宁焰剥下他的外衣,不由分说把防弹衣套到周桓身上,又帮他把外衣重新穿好,腰带系得紧紧,“我现在是一个死人,安全得很,大不了等你从蜀地回来还给我就是。”
周桓站在风口,有些冷,接连两个喷嚏,脸色便涨红了,吸了吸鼻子,懒得跟他争,“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萧宁焰伸手一箍,将他揽至怀里,转身挡在上风口,“冷么?”
感觉彼此的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不由得一阵尴尬,连忙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却被萧宁焰抱得更紧。
“别动,你明天就走了,让我抱抱。”
周桓脸色通红,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男男授受不亲。”
萧宁焰没有说话,反而把头窝在他的肩膀上,像只小狗一样轻轻拱了拱,“周桓,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莫名地,周桓感觉心跳在加快,“你说吧。”
萧宁焰沉默须臾,低低地说:“你认为的那个假成亲,从头到尾,我都是当真的。”
周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嘴巴却被柔软而坚定的唇瓣堵住。
轰地一声,周桓只觉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