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主君从外放回来的中游一跃成了天子宠臣,手握钱户大权的户部侍郎,整个家族都开心得恨不得十里鞭炮放出外郭城,就连老夫人厅中摆果盘的小丫头脸上都带着甜甜的喜悦。
升官了,来巴结的官员和京都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权臣贵眷也都愿意赏个脸亲自来贺,存寿堂中,热闹喧嚣,阮老夫人头发花白,笑眯眯得像是一尊弥勒佛被围在儿孙贵眷之间,在离她最近的左手边就是来宾中最最显赫的那位——
太尉夫人崔淑娴。
在进来的路上,年轻的夫人小姐进进出出拜寿的络绎不绝,阮烟带着疏雨也不走大大路,挑着旁边的小道假山边上走,正方便她们在不同人的身边听上一耳朵。
年长些的夫人之间聊的大多是琐事围绕着自家的儿女夫君,年轻的娘子正在怀春的年纪,雀跃的聊的大多是心仪的郎君。
“阮家的小姐说……三皇子殿下待会儿会来!”
“三皇子殿下!”那女孩低低地尖叫一声,“若是能见上他一面该多好!”
“六皇子殿下来吗?”旁边还有一道声音问道。
“我不知,六皇子殿下才是最丰神俊朗的郎君,他那日瞧我一眼,我耳朵都酥了,当真是神仙似的人物!脾气又好,学识又渊博……”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就是……诶,六皇子殿下恐怕是这辈子能封个好点的封地都难,就是投到宫人腹中也好过……”
疏雨在暗处经过,无意中将那几个小娘子的对话全部听到了耳中。
这么多年,这些惋惜和叹息一直围绕在他的耳边,一句一句像是诅咒,每一句看似是对他的不平与怜悯,实际都是对他的一刀又一刀,伤痕未消又添新伤。
“疏雨?”阮烟听着宅门贵妇间暗潮汹涌的闲话,转头一看就见身侧好友的神情低落,关切问道。
疏雨笑着摇摇头,真是的,最近总是若有似无的想起他,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候是别人的一句话,总是勾起她的回忆,又让她想起他。
今日她还给公孙珀带了自己做的云片糕,疏雨漫不经心的去寻小幺的位置,她被阮烟拉走的时候就先嘱咐过小幺,记得存好她亲手做的云片糕,待到他来时再亲手交给他。
花厅里高朋满座,宽敞的屋宇内,衣香鬓影,幽香阵阵,阮家的大夫人下颌圆润,乌浓的发间簪着一支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簪,银盘般雍容的脸上堆着喜色,正左右逢源的与诸位夫人唠着家常,就连一向清高寡言的太尉夫人崔氏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面带微笑。
就在这群美环绕间,门前忽而吹进一阵薄薄的晚风。
众妇人娘子不由自主地顺着晚风吹来的方向,正瞧见门前相携走进的一对小娘子。
走在左边的一道纤纤身影正是阮家的千金,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鲜妍的红,舍弃了往日的清淡簪上了颗颗明亮的珠宝,浓艳明丽的颜色在她的身上依然纤细柔弱。
但视线若是放在她身边的小娘子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气清目明。舒朗的玉兰色绣珍珠边茉莉色短袄,下身是清清淡淡藕荷,玉坠绒花,更显得女孩冰肌玉骨,漂亮得像是与世脱俗的菡萏。
有人愣了一瞬,转头与身侧人交头接耳,‘这小娘子是谁,怎么没见过……’‘这是谁家的?’只是美貌,就让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阮家大夫人雍容的杏眼一斜,止住了这些夫人的打量猜测,“宝珠郡主莅临府上,当真是我们阮家的荣幸!”后边嘀嘀咕咕,原来是她。
太尉夫人不咸不淡的夸赞了一句,“郡主也是大姑娘了,一日比一日出落的漂亮重位夫人一时认不出来也是寻常。”
阮家老夫人笑眯了眼,满脸慈和,“郡主与我家小囡亲近是我们阮家的福分!”
美貌从来是上天的恩赐,若是落入民间命好些还能做个皇妃,若是落在纪疏雨这个身份尊贵的贵女身上,那是锦上添花,玉镶金边,无端的让人感慨,当真是命好。
但疏雨真的是命好吗,至少别人看她是这样以为。
投来的各式眼光有探究有好奇,也有挑剔打量,疏雨一概无视,大方明朗的笑眼弯弯,躬身向老夫人一礼,送上自己的贺词,又周到体贴的向寥寥无几的几道身影行礼。
至于剩下的,都是只有向她行礼的份。
53、心事
屋外的动静忽然吵闹了许多,疏雨留神听着一脸恬淡笑意的阮烟嘀嘀咕咕的在她耳边说着闲话,就见那上首的太尉夫人骤然起身,矜高的脸上绽出慈爱的甜笑来,
她笑着向来人招招手,“子炎来了!”
身后有怀春的少女羞红了脸,期期艾艾的望着器宇轩昂的少年人利落的走进屋中,身侧跟着的皆是年纪相仿的少年英才,他来时先向自家外祖母行了一礼,才微笑着恭贺老夫人高寿。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转了一圈,在疏雨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这才若无其事的接过他人恭贺的话头,笑容不羁,话却说得谦逊,
“西南之事我不过是个敲边鼓的,还是多谢娄将军和纪将军照料!叔母的话子炎愧不敢当!”
公孙琰是宫中盛宠不衰的叶贤妃所处,中宫无嫡子,论身份头一份就是他,加之身后的母家叶氏一族在前朝可谓是如日中天,辅国之臣从龙之功。他自己也不是个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这样样尊贵都加诸在一人身上……
自然是人人都恨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以求在他面前露个脸。
那面上描着斜红的夫人是阮烟的伯母,见三皇子竟然接了自己的话头,圆润美目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回过神来也不由得笑容灿烂,趁热打铁又捧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