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素雅的绵衣与他这张红扑扑的略显粗犷的脸蛋有些不搭,静娘支着下巴嘟着嘴看了看,总觉得尚有改善空间。
“这件是半臂袍,我们一般穿在里面保暖用,明天我给你再带一件有花样子的外袍来,嗯对,穿上外袍应该就好看多了!”静娘愉快地拍手,又从布包里掏出一枚香囊,道:“你就算本小娘子的新朋友啦,这个香囊送你,可以提神醒脑。”
“我。。。谢谢。”小珠丹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香囊,珍重地系在腰间。
“不用谢。哦,不对!要谢!听说你昨日在寺里唱了首很好听的歌谣,你教教我好不好?”
“当然可以。”小珠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太好了!我学会了唱给元郎中听!”
小珠丹系香囊的手又抖了抖。。。
林晚照忙活了半天,累得不顾形象的走到石阶上坐了下来。今日坐诊的是康郎中,他见刺史妇人累了,便从灶屋端来了一碗姜汤。
“今日大雪,夫人保重身体。“康郎中搓了搓手道。
“哎,现下沙州城变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保重不保重的,保全性命已是不错。“林晚照吹散热气,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姜汤。
“大雪虽寒,但于沙州城而言,是好事。元郎中说,天气越寒凉,瘟疫扩散得越慢。”
“真的么?哎,可怜那些染上瘟疫的人,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说死就死。。。”
“上天保佑,沙州有刺史,有夫人,是我们之幸。”
“茍延残喘罢了。”林晚照又叹了口气道:“流民这两天应该到瓜州城下了,若是把瘟疫也带去瓜州,治防不利的大罪就要扣下来了。”
“城东不是有悬泉府吗?兵士应该把流民截下了吧?”
“悬泉府也感染了瘟疫。”林晚照说到此处突然察觉自己说多了,马上转移话题道:“寺里药草够吗?明天我再差人送些来。”
“够的够的,这些日子多亏夫人照顾,病坊的物资还算齐备。”
“那就好,你去忙吧,我回府了。”林晚照唤回静娘,瞥了一眼小珠丹和悉多禄,忧心忡忡的离开了鸡鸣寺。
南柳巷的宅子里,元白因为过度疲劳,抱着手炉斜靠在廊边打起了瞌睡。
哑叔在院子里扫雪,宁玉握着信纸进来的时候,哑叔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宁玉于是压低声音道:“密信,吐谷浑那边传来的。另外,我有要事禀报。”
哑叔有些不高兴,少主需要休息,他不想有事打扰他。他停了手中的扫帚,准备让宁玉到厢房喝碗温水再说。
“说吧。。。听着的。。。”元白懒懒的声音传来,二人吓了一跳。
宁玉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就着廊庑坐下来,见元白仍然闭目养神,便展开信纸念起来:吐谷浑十部营帐正在往西迁徙,军队暂未现踪迹。
元白听完信,忽地睁开眼睛:“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送过来?!”
“山里下了大雪,情报延误了几天。”宁玉道。
元白心中一凛,吐蕃和吐谷浑但凡用兵,大概率整部营帐男女老幼一并迁徙作后勤辎重。现下整个陇右道及西域地区温度骤降,高原草场凋零,军马粮草紧缺,按理是不会选择这个时节大规模开战用兵的。吐谷浑十部营帐在这个时节往西迁徙,往好了想是去往高原腹地寻找草场,往坏一点想就是他们计划北上图谋!
毕竟三十年前吐蕃军队就是翻越昆仑山和南山垭口直攻于阗,疏勒,播仙镇,蚕食帝国边域二十年,直到十几年前王大将军率领帝国十几万军才将其击退,大唐自此才完全收回西域四镇疆土。
“伊州那边动静如何?疏勒呢?”元白又问。
宁玉眉头微皱:“自城里发生瘟疫以来,沙州地界全面封锁,伊州那边情报中断了,西域也不例外,我们的商队现下都停还在西州。今天这封信还是祁连山猎户抄小道好不容易送进来的。”
元白握紧了手炉。
手里的缰绳突然失去了掌控,这种感觉就犹如踩在云端之上,周身云雾重重方向不辨,一不小心就跌落万丈高空。
“你说,还有要事禀报?”元白问。
“是。属下按少主的吩咐偷查了户曹参军账目上消失的人,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元白睁大眼睛,宁玉则点点头道:“少主猜测的方向果然没错,消失的人皆为折冲府在籍卫士!”
虽然隐约猜到事件的发展方向,但宁玉追查落实之后,元白心中还是被震惊到。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肩伤口,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少主,我们被困在沙州城已有数日,耳不聪眼不明,万一有什么意外。。。属下建议,是否想办法出城避避?”
元白望着院子里零散飘落的雪花,少有的犹豫起来。
起初元白还暗自称赞李思贞控制瘟疫的行动之干净利落,现在得了这个消息,敢情他在瘟疫之初就想到利用这个事件在沙州城提前布局!
全面封城控制情报外泄,借瘟疫调豆卢军入城,暗藏五百折冲府卫士以备不时之需!其心思之缜密,部署之精明,连元白都甘拜下风。
元白轻嗤一声,看来自己这几年在沙州有些自作多情了,咱们这位沙州刺史远比想象的要靠谱太多。
“少主?”宁玉的声音打破了元白的思绪,他道:“万一沙州真打起来。。。我们要保存实力,不能让将军在这边的经营毁了。”
“守阶,若是沙州丢了,西域被隔断在几千里之外四处无援,那才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