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从巩华城祭奠太皇太后回京,临时起意转道顺义。马行至到顺义附近,他的惊讶就越浓。
以前从顺义出关,道路常有塌荒不说,下雨天泥泞难行,天晴时坑坑洼洼,极为难走。
康熙已准备放弃这条路线,从别处绕道过古北口。
眼前所见之处,是平坦宽敞的官道,路基两边用碎石稳固,地动塌荒处也做了修葺平整。
或种上果树,或种上了玉米,菜蔬。甚至还有一处,他看到了一畦花圃,里面盛放着蔷薇。
康熙鼻子没来由一阵酸涩,这畦蔷薇,他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生机。
庄稼地里,逐渐金黄的小麦,风吹过,麦浪滚滚。田里的秧苗碧绿如翠玉,有人在里面走动拔着杂草。
稚童在田埂边蹲着,小胖手小心翼翼伸出去,试图捉停在秧苗上的蜻蜓。
庄稼地里的人见到他们来,只好奇打量了几眼,恭敬避开见礼。等他们一过去,便继续去忙碌了。
康熙看到三五个稚童,晃动着小短腿,呼啦啦如同小鸭子般摇摇晃晃奔向某处,围住一个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康熙顺眼看去,禁不住失笑。这群小儿,看来是去报信了。
果然,康熙没几步,就看到齐佑奔了出来。他骑在马上仔细打量,见齐佑身着细布青衫,比在京城时黝黑了些。那双清亮的双眸依旧,一抬眼看来,就好似有光在闪动。
齐
佑一路上想了无数种可能,康熙是皇帝,守孝以天代年,已过了孝期。
他突然来到顺义,肯定是搞突然袭击,想看看顺义究竟如何了。
至于看顺义的原因,齐佑不知就里,但总归来说,不外乎还是为了朝堂江山。
齐佑坦坦荡荡上前请安,叫了声汗阿玛,没有问康熙为何来了,而是关心说道:“汗阿玛一路辛苦,快请进屋歇一阵。”
康熙心里一暖,下了马,说道:“我不累。趁着天色尚早,先去看看你的庄子,还有学堂建得如何了。”
齐佑心想也许康熙还要赶回京城,既然是突袭视察,就要讲究一个快字。
反正顺义随便由着康熙检查,齐佑当即就领着他到了地里。
一路走过去,康熙听到水渠里汩汩流动的水流,里面偶尔有小鱼虾在蹦跶,暗自赞叹不已,笑说道:“你这水渠修得倒通畅。”
齐佑也没居功,说道:“就沿着以前的路线修了下,有些地方原本塌了,被占了去用来种庄稼,后来修的时候,重新将占的地退了出来。今年插秧时好些天没下雨,水渠就派上了用场。”
康熙欣慰点头,举目四眺,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细心一看,发现了稻田里埋着绳子,秧苗被分割成一块块。
有些秧苗明显茂盛些,有些秧苗则长得要稀疏瘦弱不少。他看了一阵,实在猜不出缘由,抬手指了指,问道:“这地里的秧苗为何长势差别这般大?
”
齐佑顺眼看去,笑着说道:“汗阿玛,这是庄子里的林大牛师傅无意中琢磨出了种肥,我便让他将肥用在了这里。长势好的秧苗是用过了肥,差一些的则是没用。”
康熙先是大喜,旋即愣了下,问道:“既然用了肥秧苗会长得好,为何不将全部的田都用上?”
齐佑解释道:“因为肥不易得,肥里面要用到糠,紫穗槐,骡马粪,人的尿等混在一起沤,其中糠太贵了。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用,但必须计算本钱。比如用了这种肥,到时候多收到的粮食,能不能抵过糠的价钱。”
康熙一想也是,那点因为找到了好肥的喜悦,散了个七七八八,遗憾地说道:“若是能找到别的东西替代,那就好了。”
“汗阿玛放心,您跟我来。”齐佑宽慰了康熙一句,领着他穿过田埂,来到如猪腰般的一小溜地边。
康熙见地里种着大片绿叶之物,仔细端详半晌,问道:“这可是烟叶?”
齐佑点头,“汗阿玛真是见多识广,这就是烟叶。种烟叶主要是为了拿来防治病虫害,这里的人家多少都会种上一些。这块地是林大牛开出来的自留地,他全部拿来种上了烟叶。汗阿玛,您瞧这烟叶有什么不同?”
康熙再次抬眼看去,烟叶也与秧苗一样,长势各不相同。他看得越来越惊讶,兴奋地说道:“这地里可是用上了不同的肥?”
齐佑说了声是,“这块烟叶
地用上了不同的肥料,都是林大牛用其他常见,便宜的草木等所沤。等到时候收获时,计算出收成差异,选一种最便宜,且简单易得的沤肥方式,免费教给所有的百姓。”
康熙听得龙颜大悦,连声说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一定得盯紧了。”
齐佑答道:“汗阿玛放心。不过,我估计还没有那么快,还要继续改正。比如调整各种配比,需要用在不同的庄稼上,等到收成以后,再来测算数据,得保证不出错。”
康熙听到数据,脸上笑容不由得越来越浓。他习惯了这个儿子的严谨务实,做事都要反复琢磨研究,什么都讲实际数据,绝对不好大喜功。
“汗阿玛。”齐佑笑眯眯看着康熙,说道:“如果以后成功了,可不要忘了给林大牛师傅的功劳啊。”
康熙瞪了齐佑一眼,佯怒道:“知道了,你就记得你那些包衣奴才。他们要功劳,你这个帮着他们的主子,想要什么功劳啊?”
“为了林大牛师傅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我还是盼着其他人看到了,能被带动起来,去动脑子,钻研琢磨如何种好庄稼。不怕他们一门心思抢着立功,只怕他们不立功。”
齐佑叹息了声,严肃着说道:“至于我,我不要什么功劳。汗阿玛,还是那句话,他们奉养了我,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事情。汗阿玛,方子,一定要广布天下,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任
何贵人独揽在手,拿去为自己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