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半道上停了下来,莫覃下车后,沈郗神?色冷峻地思量着他方才的那些话。
以皇帝对永乐公主的疼爱,他当真舍得让永乐去和亲吗?
北凉是?蛮荒之地,民风强悍、环境艰苦。永乐这样的金枝玉叶若是?去了北凉,真的能受得住吗?
还是?说和亲本?身也是?一个阴谋?不过是?用来安抚他和欺瞒北凉人的手段?
他无法不用恶意去揣度皇帝,毕竟是?浸淫皇权十几年的君王,他有太多的手段可?以保全?自己心爱的妹妹。
可?就算猜到了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是?个依附皇权而?生的官员,又能拿什么和他们斗争?
回到沈府后,他仍是?心情郁闷。就连许知窈都察觉出了他低落的情绪。
“夫君,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看着沈郗皱起的眉头,许知窈忧心不已地问道。
沈郗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窈窈,以后我们就在苏州安居吧。”
以为他是?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弄得精疲力竭,许知窈柔声说道:“可?你的任期只?有三年,三年后或许就要回京任职了。”
沈郗眸光晦暗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再回京城了,就在苏州待着吧,那里?民风淳朴,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闻言,许知窈唇角微扬,轻笑一声:“好啊,你若是?想留在那里?,我自然也是?乐意的。”
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自然是?满心欢喜。
“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采薇怎么样了?我们走的时候她就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算起来再过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
听了沈郗想要定居江南的话,她忽然惦记起了千里?之外的采薇。
“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启程回苏州吧。”听她提起了采薇,沈郗神?色温柔地轻声安慰道。
“好呀,我早就想回去了。”依偎在他怀中的许知窈嗓音娇柔地笑道,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欢欣。
窗外清风徐徐,初秋的天气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院子里?的蔷薇花已经?干枯了,可?这一回她心中只?有向?往没有悲凉。
出发?的前一夜,沈嫣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精致的糕点?,珍贵的香露,还有一大摞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
看着那一大堆东西,许知窈笑意温柔地拉住了她的手,“谢谢你,嫣儿。”
尽管从前有诸多龃龉,可?此刻她也渐渐释然了。到底是?要走的,留存些美好的念想总比记着往日的不虞要快乐得多。
这些日子,沈嫣也的确改变了许多。从前的任性刁蛮早已不复存在,她变得沉静乖巧,也更体贴懂事了。
“二?嫂不必和我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只?盼着你们能早日回来。”沈嫣轻柔一笑,连眉眼都多了几分温柔。
二?人相视一笑,往日的恩怨便消散无踪了。
次日一早,吉祥将行李装上了马车。去朝晖院拜别了刘氏后,他们在沈鹤的陪同下一同走出了沈府。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黄昏将至、残阳如血,她和采薇孤零零地离开了沈府,奔向?未知的旅程。
这一次却?是?秋风送爽、艳阳高照,她不再孤苦无依,而?是?与沈郗携手同行。
两次离开,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坐在马车上,隔着车窗,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沈府,她忽然有些唏嘘。
不仅她变了,沈府的所有人都变了。从前热闹的府邸,如今逐渐冷清。而?他们这一走,大概很难再回来了。
沈鹤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一路将他们送到了京郊的码头。
因为考虑到许知窈怀着身孕不宜长途颠簸,因此,沈郗特意定了一艘南下的客船。
吉祥和富贵将行李一箱箱搬到客船上时,沈郗和许知窈正站在码头上与沈鹤话别。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望着面容温和的沈鹤,沈郗感慨地说道:“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母亲和嫣儿就要劳烦大哥照看了。”
沈鹤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沉静地说道:“放心去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候不早了,你们登船去吧。”
沈郗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与许知窈一起向?他拱手一拜,转身走向?了停靠在岸边的客船。
看着他们相偕而?去的背影,沈鹤的心中生出了一抹羡慕。
客船渐渐驶离了码头,江上风大,许知窈被吉祥送进了厢房。
沈郗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地屹立在船头,隔着浩浩汤汤的江水,与形单影只?的沈鹤遥相对望。
江水浩渺,码头渐远,直到岸边的沈鹤变成了模糊的黑点?,沈郗才缓缓走入了厢房。
释怀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客船上江风徐徐,送来了阵阵清凉。
隔着半开的窗户,许知窈极目远眺,望向了烟波浩渺的江面。
沈郗从门外走来,见她斜倚在窗前,便走上前去轻轻地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
“你在看什么?”耳边传来了他清润的嗓音,似清泉滑过石涧,低沉悦耳、令人心?折。
“上一次坐船的时候是初春,两岸绿树成荫、山花浪漫,倒不似秋景这般壮阔雄浑。”
见她心?驰神往,沈郗柔声?笑道:“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也只有泛舟江上,才能领略这般如诗如画的美景。不过比起白日,夜晚的江景更加梦幻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