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徐不疾地道:“好啊,咱们一起啊。难道这个家该去德国看骨科的人只有我一个吗?我看第一个应该去的就是你谢剑虹!别把性别卡那么死,你不觉得你对你妹妹的占有欲太过了吗?”
“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龌龊!我对叶子纯粹是姐妹之情,全家上下只有你一个人变态发育,别拉别人下水。”
“你最好是,如果你再像王母娘娘一样干扰我们,我不介意把你从亲人阵营直接划入情敌阵营。”
谢剑虹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她第一次被人质疑她对妹妹的感情是否变质,她觉得没有看十斤日本小说根本写不出这么扭曲的故事。
“你知道我要是王母娘娘会怎么样吗?我压根不会给牛郎过鹊桥的机会,我直接一道雷劈死他!这样吧,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那我再说什么也晚了。我尊重我妹妹当下的选择,说不定你只是她一时上头的消遣,玩两天的牛郎而已。我现在不反对你们的感情,我要和你说正事。”
潘纯钧听到“牛郎”两个字的时候,脸产生了一些变形扭曲,他当然知道这个词在脱离神话故事语境后的意思。
“等你回城里了,抽空做个体验报告拿给我。在这之前,不许碰我妹妹。”
潘纯钧瞪大了双眼,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在侮辱人!收起你的傲慢与偏见吧,你过分了,知道吗?”
“知道啊,可要对付你这样一个无耻的人,就只能更无耻。我担心我妹妹的身体健康,我有错吗?你出去随便拉个长眼睛的人问问,你像不像一个玩咖?我怎么知道你在国外有多少情感经历?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别跟我说戴套昂,那不能百分百杜绝问题。也别和我说你是柏拉图,你没生理需求。宁肯相信有猪会上树,也别相信男人靠得住。我不是十几岁小姑娘,别想糊弄我。”
潘纯钧的双手紧扣于膝盖上,几度欲言又止,眼神波澜起伏,自傲和自卑在他脑海中打完了一场战争。
他嘴唇紧抿,眉头微皱,眼神落在自己的双手上。方才自信的声音一下子低软下来,扣着手指问道:“我要说我没有过性经验,你信吗?这是不是……也没法证明?”
谢剑虹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语气也委实没刚才那么冲了:“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再说了,处男就一定干净?你们男的有几个保持卫生的?不行,你还是得去给我做检查,检查出来之前,你给我憋住了!”
潘纯钧的声音里满是酸涩,妥协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好也提醒你的好妹妹,在报告出来前千万别招惹我,不然有个擦枪走火的……这对我不公平。”
“你!”谢剑虹发现这男人真是难缠,大约烈女怕缠郎,也不怪谢巾豪。有几个人能架得住他这张嘴呢?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势呢?
算了,事已至此,她不仅不是王母娘娘,还是织女最好的姐妹。是那种但凡换个人,哪怕爸妈不同意,她也会帮忙去偷户口本出来结婚的姐妹。
她单纯只是潘纯钧有偏见,她心里清楚。就像他说的,她对他保有一种百折不饶的傲慢与偏见。
诉衷情(三)
有人在七夕这天终成眷属,也有人在七夕这天与世长辞。
傍晚时分,邻村的一位叫拉姆的老人去世了,按规矩每个家屋都要派一个男子去帮忙,谢英姿让多吉赶紧去看看。
“妈,我也想和多吉一起去帮忙。”谢巾豪提议道。
她知道摩梭人一生中只有三个最重要的仪式:生礼、成人礼、葬礼。她很好奇这个没有婚礼但是重视葬礼的民族,会有什么样的独特民俗。
“叶子,不是妈不让你去帮忙。但是按着规矩,葬礼的所有流程都只能由男人一手操办,包括煮饭,女人只负责去吃席。”
谢英姿看出了女儿的困惑和欲言又止,解释道:“你别多想。在摩梭人的价值观里,当然没有重男抑女这一说。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在我们的观念里,女人主生,男人主死。摩梭人视女人为生命之源,所以女人必须远离一切和死亡有关的事,比如腐朽的肉身。所以女人不仅不能操持丧礼,就连生活中杀鸡宰牛这样的杀生之事,也必须交由男人去做,所以每年十月杀猪时女人也必须离开整个后院。怎么说呢?算是一种特定情形下的性别分工吧。”
“阿咪,没事的,就让阿木和我去吧。我就说她是我姐同学,有民俗作业要做点社会调研,总之只要她不靠太近就行。那些老黄历,我们守一部分,也抛一部分吧。”多吉得了谢英姿的允许,带上了谢巾豪。
谢巾豪一到拉姆的家屋外,便在人堆外围瞧见了分开不多时的潘纯钧。
他见到自己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摩梭人的葬礼不是不让女人参加吗?”
“不错,功课倒做得齐全。我跟家里弟弟来的,你呢?你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混?我名正言顺进来的。本来摄制组想来拍摄的,但是丧主不允许,我们也能理解。人家也没为难我们,只是不允许拍摄,但是允许我们派个人来观看流程。我就来了,想着就算最后用文字形式解说的效果不好,来看看也算长点见识。”
比较奇怪的一点是宾客们的脸上并没有多严肃沉重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谈笑风生,整体氛围像场派对一样轻松。
以至于二人猜想难道是逝世的老人生前人缘不好?可是也不对,因为众人虽不过度悲伤,但彼此聚在一起又认真地分享着老人在世时的点滴回忆,听得出来那是一个生前待人接物饱受赞誉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