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政安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她就看了。
倒让她多想了,以为他是不耐烦了,想着还没去看偏殿的俞非晚,就站了起来:“爹,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下俞姑娘。”
尤盛点了头,目送他们离开了。
尤小怜去了偏殿,看到了俞非晚,也是一副饱受伤痛折磨的憔悴模样,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还有春雀,也不复从前的活泼俏丽,多了点沉郁的苦相。
“俞姑娘,你的伤,御医怎么说?”
尤小怜坐在床前,一脸关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春雀正端着一碗药过来,听到她这么问,就哭了:“姑娘,御医说,俞姑娘跟老爷都要成跛子了。”
她其实也有点跛脚了,就因为倒挂城墙一天,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刚被放下来时,两脚都不会走路的。
尤小怜其实料到这些了,就很心痛: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谢政安是害人不浅的。他们都还这么年轻啊。
她纵然心痛,却不能展露怨言。
她忍不住看了眼谢政安,男人依旧是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水,并不喝,就那么晃荡着,悠悠闲闲的、漫不经心的冷酷。
他是不在乎他们所受伤痛的,或许根本无法共情。
在他这样的上位者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真该死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俞非晚看出尤小怜的愤恨与内疚,怕她激怒皇帝,便回握住她的手,目光郑重而温柔:“尤姑娘,无需自责,在我参与此事之前,就想过后果,甚至比这更惨烈的后果。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后悔,也没有怨怼。
尤小怜知道她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甚至心里比她看得开,但还是有些可惜,觉得她这样好的姑娘不该变成这个样子。
“嗯。你这样想,也好。乐观的人,总会好运的。”
尤小怜微微一笑,努力乐观起来:“你好好养伤。我会让陛下再为你寻些民间神医来。说不定奇迹就来了。”
俞非晚点了头,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确实是个暴君,但也是个痴情种,她自诩扮演尤小怜扮演的很像,他却一眼认出来,也是很爱很爱了。
须知爱一个人,也是很危险的。
想到这里,她看着尤小怜笑了:“我下山时,师傅跟我说,我们江湖儿女,难免受伤,人啊,身上挨一刀,死不了,就怕啊——”
她的声音骤然停下来,凑到尤小怜耳边,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就怕心上挨一刀,那就必死无疑了。”
她意在提醒尤小怜守住自己的心,也意在提醒她如何控制乃至报复暴君。
她很乐观,因为她要笑看暴君的下场。
尤小怜明白她的提醒,点头说:“我明白。”
“明白什么?”
身后忽地响起谢政安的声音。
尤小怜吓了一哆嗦,回头看时,刚好对上了谢政安的目光。
谢政安冷着脸,眼神清幽幽的凉:“背着孤,说了什么?嗯?”
他尾音轻扬,几乎没听清,但压迫感很重,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威胁。
尤小怜一时语塞:“额,说了——”
说了不能说的话。
怎么办?
如何应付他?
俞非晚看她被问住了,就出声替她解了围:“说了那个砍断我脚筋的男人。我想他照顾我,就求尤姑娘向陛下开这个口了。”
她确实不后悔,不怨怼,但不影响她冤有头,债有主。
那个叫崔竭的男人啊!
血债必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