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微生月急了,连声否认,“我只是,只是来瞧瞧船何时走罢了。”
“是吗?”朱文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委屈的厉害,瞧着十分可怜,她决定好心地不再逗他,从身后揪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递给他,“不说这个了,这是给你了。”
“这?”微生月接过包裹,有些不知所措推了推,“无功不受禄,怎么叫朱小娘子操心这些?”?“给你拿着就是。”朱文君道:“你也莫要不好意思,是我见阿耶准备了许多礼物送给桑姐姐,想着你孤身一个,想来没有人给你准备行头,就顺道替你拾掇了一份,莫要谢我,谁叫我心善呢。”
微生月见朱文君一脸得意,拿着包裹的手怎么也推辞不过,他撇眼一看,果然见朱大善人正拉着好几辆马车,指挥小厮搬到船上。
他拿着包裹的手顿了顿,心里生出了几分私心,小声道:“那,就多谢朱大善人,和朱小娘子你了。”
朱文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可惜你此行离开,只怕再也不会来江南了。”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她还没玩够呢。
:不悔
“不会。”微生月道:“秋棠先生说,若是我回去能写出一篇叫他满意的文章,就愿意收我为弟子,没准儿以后还会来江南。”
江南是芙娘子的归处,即使宋溪亭不会久住,也会常来的,若是他争气被他收为弟子,想来也要跟着秋棠先生服侍的,只是他实在愚笨的厉害,写了好几篇文章都入不得秋棠先生的眼,他还得继续读书才行。
以后定会有相见的机会,微生月看了看朱文君,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回去就挑灯夜读!
“那真是太好了。”朱文君立刻笑开了脸,“你若是来江南,一定要来泾县找我玩哦。”
“嗯。”微生月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手中的包裹,他一定会来的。
“哈哈哈哈。”朱文君见他郑重其事的乖巧样子,大声笑了起来,“你真的好好玩哦。”
微生月猜不透她的心思,也只好跟着一起笑。
两个人站在码头上,一个笑靥如花,一个脸红耳赤,像极了无良少女调戏纯情郎君的样子,叫人看了不由得跟着会心一笑。
纵然有太多的不舍,离别的船还是启航了。
俪娘站在柳树下,看着岸边的人们向着大船挥手告别,淡淡的愁绪也在胸口蔓延。
船上的人越来越远,桑榆、百里谦、柳锦书、盈娘,一幅幅熟悉的面孔渐渐模糊,最醒目的是站在船侧、身着白衣的男子,她知道他正看着她,可是她却不想回应。
她摸了摸衣袖,里面藏着一盒精致的胭脂,是临行前一晚,宋溪亭递给她的,说是很配她的妆发。
“我知晓你有苦衷,也不想过问。”宋溪亭道:“你替我付过一次胭脂的钱,我现在还你一盒,希望你如同这胭脂一样,灿烂明媚。”
俪娘想,宋溪亭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或者说,大理寺的人都猜到了一些东西,只是都替她瞒了下去。
“既然舍不得,为何不跟着去?”一双脚出现在俪娘的身后。
俪娘头也没回,“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你会后悔吗?”那人再次问道。
“那你呢?”俪娘转过身,与来人隔着斗笠四目相对,“生下这个孩子,你会后悔吗?”
来人赫然是南王世子妃,现在应该唤做季娘子,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粗不麻衣,再也不见当时的风光和得意,她抚摸了一下大着的肚子,淡淡道:“我生平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后悔。”
“是啊,咱们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不就说好了,此生的选择都不悔。”俪娘笑了。
谁也不会想到,俪娘和季娘子早就是旧相识。
“当年我们在青楼相遇,你还是一个小娘子,被卖进去的时候还不服气,讨了好多顿打。”俪娘回忆起了往事,“没想到,再见时,你摇身一变变成了世子妃。”
“当年还是你开解了我。”季娘子道:“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不过我也不欠你的,我替你报了信,叫他们拖到了救兵的到来。”
当年季娘子被卖到青楼,死活不愿意屈服,被打茍延残喘、奄奄一息之际,是俪娘找到她,告诉她,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活着,除了活着,什么都是不重要。
“哼,少在这里假惺惺的,难道你就甘愿被最亲的人卖到这个地方?”季简陋的柴房里,娘子满眼厌恶,“我宁愿一死也不想受人折辱。”
“我是自卖自身进来的。”俪娘一身华丽的衣裙,俯看着她。
“你!”季娘子被她口中的淡漠吓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容貌绝色、气质优雅的美人,竟然能说出这样自甘堕落的话,叫她如何不惊讶?
“我有一个大仇要报,在报仇之前我只能活着,为了活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俪娘灿烂一笑,“而这里可以让我活下去。”
“你以后会后悔的。”季娘子咬牙道。
“不会。”俪娘语气坚定,“我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后悔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季娘子沉默了。
从那一天开始,她便跟在了俪娘身边,暂做了一个婢女,假母对俪娘很放心,一听说她愿意教导季娘子,便乐呵呵地将人送了过去。
季娘子出身乡里,胸无点墨,俪娘在教她弹琴唱曲之时,也会教她读书写字,她很聪明,很多东西一点便透,可是她对俪娘的态度很奇怪,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
后来的某一天,俪娘对季娘子说:“我要走了,有一个人找到了我,说是只要我替他做事,他便能完成我的愿望,我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