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监捏着嗓子道:“就这儿吧,把人按住了,拿东西给他塞着嘴。慢慢的打,先打得见了血,等厌皇子回来了再继续。”
戚明漆被按在楼梯底部的雪地里动弹不了,几个内监将厚厚的冬衣给他扒开来,露出后背,他嘴巴被堵住,连“啊”的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这些人既然是要他见血,当然不可能只打屁股,第一棍杖落下来,就直直地打在他背脊上,戚明漆干呕一下,嗓子里冒出一阵腥甜的血味。
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苦楚,十几棍子下来,整个背部皮开肉绽,行刑的人完全没收着力气,就是要他肉开血出。戚明漆痛到意识模糊,脸颊边和脖颈间全是冷汗,喉咙里一直有血往外涌,全被嘴里的布料堵着又倒淌回去。
这时候,大内监终于出声了:“行了,我看差不多了。”
几名内监收了手,拄着棍杖站在一旁,戚明漆半昏半死,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后背的血淌进雪里,将身下那一片雪化了些,也染上斑驳淡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算算时间,厌也该回来了。大内监双手拢在袖里,张着脖子往崇云宫外面看,翘首期盼厌的归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厌便面色阴沉地带着人从外面回来。
崇云宫见得着的人是被他带走了,但并不代表宫里一个人都没有。在后面厨房伺候的小丫头早先就听见前面动静,偷看了几眼,看见内监们按着一个人在台阶前打,连忙缩头从后门溜了出去,禀告给厌。
厌从华也庭那里离开后,就在自化自在密教的宫殿里呆着,听说有人在他宫里打人,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回来一看,当真是这样。
远远的还能看见台阶下一滩血,厌心烦意乱,隐约已经好像闻到令他作呕的血气,对这群自作主张把人带来他宫里打的内监们厌恶不已,连带着也厌烦那个犯了错被打的人。
啧,什么时候犯错不行,非得挑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厌赤脚走过雪地,从内监们面前过去,挨个看了看他们的脸:“这是在做什么?”
被他略带邪气的眼眸一扫,大内监只觉得无形威压迎面扑来,连忙低头弓腰:“殿下,听说这个狗奴才冲撞了您,正好让我碰见,怎么能放着不管?这就把人逮过来教训一番,听说您要‘观血礼’,还在等着您回来继续呢。”
厌没说话,走到台阶前那个裸着后背昏死过去的人面前,那人看着身形瘦小,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他抬腿,用脚尖抵着肩膀将人拨了过去,翻一个面,心血来潮地想看看又是哪个倒霉鬼。
刚一翻过来,他就看见白天那个小哑巴面无血色的可怜小脸,鼻尖沾着雪,嘴巴边上溢出蜿蜒的血迹,腮帮鼓起一团,显然是被人塞了东西在嘴里,双眼紧紧闭着,似乎在昏迷中也很痛苦。
厌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身后大内监还在笑着说:“殿下,您看这‘观血礼’,是不是要继续下去?”
厌转过身,语气平静地对随侍卫官说:“黎云,把人抱进去疗伤,让厨房煮点驱寒的汤药。”
大内监哑了声,虽然厌看着没什么情绪,但他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无端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侍卫官中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他俯身将雪地里的戚明漆扶了起来,小心避开鲜血淋漓的后背,扛在肩膀上进了游阙楼。
厌这才又转向那几名内监,微微笑了一笑:“几位公公今日辛苦了。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你们几位先在此等候一会儿,待我换身衣服,再来犒劳几位。”
说完后,他也不等内监们作何反应,也跟着回了游阙楼。那些随侍卫官却没有跟上他,而是分散开来,将崇云宫的宫门给挡住了。
这是几个意思?
内监们不敢言语,相互用眼神交流着,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安,却也无法,退又不能退,只能等着厌出来。
厌换了一身衣服,从楼上下来时,黎云正在和长了一张娃娃脸的随侍卫官黎里猜拳。
他们已经给戚明漆处理了后背的伤势,并且上完药包扎好了,正好厨房的小丫头送来汤药,戚明漆昏迷着没法自己喝,只能等人来喂,他俩便猜拳决定谁来给戚明漆喂药。
黎云在第四百二十四次输给黎里后,认命地去接了汤药,喂给昏昏沉沉的戚明漆。
戚明漆在昏迷中依然死死咬着牙,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痛,身体绷紧得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微微颤抖着,黎云撬不开他的牙关,喂了大半碗汤药,基本上都进了身下被褥中。
黎云皱着眉头跟黎里说:“喂不进去。”
黎里看了一眼,回他:“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就把人脑袋扶着,然后捏他下巴,他把嘴张开,这样不就可以喂进去了?”
黎云:“我刚才不是这样喂的?你行你来。”
黎里便将他赶走,自己上来又盛了一碗药,端着给戚明漆喂,结果还是差不多的,黑褐色的汤水流得戚明漆满脖子都是。
黎里发愁了:“这可不行啊,不吃药,待会儿要发烧的。”
厌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儿,见两人苦恼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是好,这才走下来说:“下去吧,我来。”
黎云和黎里连忙起身跟他行过礼,草草收拾了周围乱七八糟的伤药和绷带,退了出去。
厌没急着去拿汤药喂给戚明漆,他坐在床边,伸手将戚明漆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拨开戚明漆背后的长发,看了看后背伤势处理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