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与诡异透过这些村民的眼睛牢牢笼罩着整座村庄,就连面前的路似乎都是灰白一片。
前方领路的独眼老头在一座破旧的木房子前停下身,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老头回过头,先是看了那俩不怕死的一眼,随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两人中间。
老头眉毛掉的只有零星几根了,但陈律还是看出来他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他顺着老头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从他在院子里拽着白寒时上前后,两人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
白寒时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就这样被他牵了一路。
陈律立马松了手,低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白寒时仰头望天,好似没听到。
陈律咬了咬牙,又凑过去低声道:“别装傻!”
白寒时这才慢慢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老实的脸下一秒憋出一句:“我社恐,不敢说话。”
陈律:……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落在老头眼里,就像是村里来了一对度假的新人,非但不害怕,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蜜里调油一番。
“你们!进来!”独眼老头绷着一张老脸,指着他俩,示意他们进到屋子里去。
两人积极配合,得到指令二话不说地一前一后走进了面前的破房子里。
木质结构的房子内,地上木板嘎吱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碎裂倒塌。
从进到屋子里的那一瞬间起,陈律敏锐地察觉周围有一道偷窥的视线,然而里面陈设杂乱,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除了正中央摆放的一张方形木桌,上面立着一尊长相奇怪的佛像,只有一截小臂大小。
那佛的头顶向上凸起一个大包,圆鼓鼓的像顶着一个馒头。在陈律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佛,尤其是那双眼睛,非但没有悲天悯人的慈蔼,反而怒目圆睁着,像是对什么有所不满。
非要说在场有第四双眼睛的话,就只能是这尊佛了。
佛前燃着三柱香,香前的两个托盘里各自放着两套精致的大红色喜服。桌子的左右两边则是纸扎的纸人,一男一女,没有五官。
“你们抓紧时间换好衣服,别耽误了吉时!”因为两人足够主动配合,独眼老头便没有让村民来强迫他们换上衣服,而是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出门去了。
老屋子内一时只剩下了陈律和白寒时两人。虽说他们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配合独眼老头,但要让他俩在面前这尊怪佛的注视下换衣服,陈律表示自己做不到。
他在周围的一堆杂物里翻翻找找,最后捡到了一块碎裂的布,上面绣着可爱的圆耳朵小熊,与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格格不入。
他拿着碎布给白寒时看,白寒时回忆了两秒,说:“是玩家,那个昨天被带走女生的衣服。”
就在白寒时说完这句话后,陈律似乎感觉到桌上佛像的眼珠转了转。
纸新人7
陈律抿紧唇,没有将这一发现告诉白寒时。
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他们有的人并不配合老头的命令,所以村民会上前来强硬地撕碎他们的衣服,并换上那套鲜艳的喜服。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套,两件喜服红的诡异,如同鲜血染成。
陈律用那块碎布盖住了佛像的头,那道莫名的窥视感才算消失。
两套喜服单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区别,所以根本分不出到底哪套是新娘,哪套是新郎。
陈律想也不想,直接端走了白寒时面前的托盘。
直到套上喜服后,他看着托盘里剩下的红色盖头陷入了沉思。
白寒时穿好衣服走过来,看着那红盖头长长的“哦……”了一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难怪那么迫不及待。”
陈律听到自己牙关碎裂的声音,斜着眼看过去,本来想问白寒时是不是他耍的花样,但在看清对方时,那句质问忽然就卡在嗓子眼里问不出来了。
黑色显得矜贵禁欲,大红的新郎服却衬得他眉目更加清秀,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用红丝绒的布小心翼翼地盛托着。
白寒时睨他一眼,说:“口水流下来了,擦擦。”
陈律猛然从美色中惊醒,破口骂道:“放屁!”
这一句把外面的独眼老头也听到了,站在门外大喊一声:“放什么屁!换好衣服就赶紧出来,磨磨唧唧干嘛呢!”
从来没听他喊这么大声过,活像个成了精的老树不耐烦地吊着嗓子。
屋里两人噤了声,只用眼神交流了一眼。
陈律低声说:“这老头一直在重复‘时间’,他看重的到底是什么时间?”
“古时候无论是修建房屋,还是嫁娶丧葬,都很看重日子里的宜和禁。”他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红盖头,说话间将盖头轻轻盖在陈律头上,“看我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成亲的吉时快到了,所以那老头才会一直催。”
红色的纱幔落在头顶,盖住了陈律的眼睛,他看不清白寒时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嗓音轻柔。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陈律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哪里也发生过。
但很快他就告诉自己,所有的似曾相识不过都是既视感效应。
左肩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疼,陈律眉头一蹙,自己一把掀开了盖头,说:“所以愚山村的传统习俗就是当月老?那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拜堂成亲了。”
原本以为这里的村民都是些没有思想的木偶人,没想到他们是一群瓜农,而独眼老头就是月老本老,手里拿着的不是钥匙和锁,而是钢筋红线,不分性别地将男男女女捆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