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律。
他的手穿透画框,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墙上扑去,下一秒就被油画吸进了画中的海水里。
中央室内,克莱门特紧咬着一口牙,死死盯着监控屏上的画面。
那三个人进去已经一天了,十有八九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他握着权杖重重跺地,对陈律的耐心终于耗尽。
从来就没见过那么难以驯化的客人,并且一言一行都跳脱在逻辑之外。明明欲望是想要活下去,但他的举动却无时无刻都在作死。
连他这个执行官也搞不懂了,那位客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克莱门特忍无可忍地召来下属,吩咐道:“你去告诉耶希特,那位不听话的客人交给他了,随便他怎么处置都行。”
不管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既然不能同化为族人,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律下意识追着那团黑影进到了画中,周遭是冰冷而幽暗的海水,将他团团裹挟着。
他在水里最多能憋气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立刻回去。
陈律刚往前游了一段距离,身后便袭来一股危险的直觉。
对于危险的敏锐判断经常能够让他躲过一些致命的突袭,但现在是在海水里,他的行动没有那么矫健,所以那东西直接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疼痛袭来的同时,能感觉到血液混进了海水中。
水下作战对陈律来说是个不利的选择,那东西显然也是海里的某个特产,陈律能隐约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上半身是人类的肢体,下半身却是一条鱼尾。
人鱼。西方传说里这玩意儿可不算友善。
陈律没想逃,他拿出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把匕首。
恍惚像是回到了第一个梦境,梦里的夜火立誓在三分钟之内爆掉敌方首领的头。不过陈律没那么大的信心,能够在海里解决掉那条鱼。
那条人鱼似乎对陈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不想让陈律追上自己,所以才会出手伤人。就在他打算游走时,忽然身后有人扯住了自己的尾巴。
这个人类似乎不怕死,明明在水下无法呼吸,甚至动作也并不灵活,却还是固执的要抓住他。
于是他伸出指甲如利爪的五指,直接朝对方的肩头划去。意料之外,那个人类躲过了,但也因此吐出几个水泡,看上去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果然人类是最无用的,明明从身体的各个方面都比不上自然界的任何生物,但他们却生命力顽强的像是鲸鱼身上的藤壶。真不知道这种欲望强烈,毫无节制的生物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用处?
也许是知道就算不管陈律他也会自己死,人鱼一甩鱼尾,挣脱了束缚后便朝着深海内部的黑暗游去。
深海之中,向上看不见阳光,向下只有无边的黑暗,陈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游。
夜火在坠海时原本想着就此沉睡,却又被人生生唤醒。可这偌大的深海中,陈律听不到一点声音,四周寂静的可怕,他缓缓闭上眼,氧气即将耗尽的感觉如同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游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是梦中的夜火,随行医生的声音和白寒时不谋而合,那喋喋不休的声音在他耳畔狂轰滥炸着。
“你这手怎么回事?”
“子弹取出来了,好好修养,别……放下你的枪!滚回去休息!”
陈律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感觉还是白寒时温柔多了。
白寒时,如果自己死了的话,白寒时会是什么表情?
陈律恶劣的想着,像是为了能看到白寒时脸上的神情,自己就能随时去死一样。
可他不能死,他想活下去,他总觉得就这么死了……不太值得。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远处的黑暗里多了一抹光亮,只是极小的一点,像夜晚仰头看到天上缀着的星。
于是陈律朝着深海里的那颗星游去,光亮越来越近,如同夜火不断在上浮时倒映在眼里的,那触手可及的光。
海底乌托邦8
陈律越过那道光后,发现自己通过画又回到了金属舱内。不知道是谁的房间,画中海浪如同一场酝酿的风暴,而人鱼几乎已经完全扭过脸来了。
也许等人鱼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就会面临着被寄生的可能。
不知道白寒时和夏花那边怎么样了,一时上头就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丢在了那,希望两人没有出事才好。
陈律没在房间里呆多久,他缓了几口气后走出舱门。
舱道内十分安静,还是那股窥视感始终环绕在周围。于是陈律拿着匕首走到深红海螺前,先用火将刀子烧热了,然后插进螺口内。
滚烫的刀子在接触到里面的东西后传来绵长的“刺啦”声,他轻轻往外一挑,挑出来了一个比弹珠大上两圈的玩意,整体呈白色,分布着细密的红色血丝,而中间有一圈结了灰翳的圆形瞳孔。
陈律:“……”他嫌恶地丢掉了手里的眼球。
但像这样的眼睛几乎充斥了一整条舱道,也许此刻的克莱门特就藏在这些眼睛后注视着他。
直到确认了深红海螺除了监视的功能再无其他作用后,陈律对着一整面的海螺舱壁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能想象到此时克莱门特的表情,一定五彩斑斓的好看极了。
突然,离陈律最近的那道舱门莫名自己打开了,没有人经过,它打开一段时间后又缓缓合上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靠近过来。
然而陈律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那东西至少不是个鬼。
他没有再玩那些海螺,而是握着匕首往后撤去一步,保持着警惕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