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哭声,鼻子轻轻抽动,微肿的眼稍稍垂落,半晌才说:“我会想法子婉拒长公主的好意,卢少灵这事只当没发生过。”她顿了顿,“你带我去见见大哥,好不好?”
霍昭像没听见似的,微阖眼,只顾轻轻抚顺她的长发。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不会再妄为。”她再给这桩交易加上可观的砝码。
霍昭从嗓间闷出一声轻嗤,显然对她幼稚且不可信的诺言不为所动。
裴映慈从来性急,见他跟棉花似得软硬不吃,蹙着眉扭过身子。
霍昭闭着眼躺在身侧,一呼一吸格外沉静绵长。
她翻身坐起,拧腰又主动凑上前,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白软小手稍稍捧蹭他的脸侧,声音幽微:“霍昭,我错了……”
骄傲任性的映容郡主何时曾跟他这样示弱?她难得跟他低头认错,语气软软糯糯,举手投足间都在讨好他。
他明知道小狐貍不过是为了要换好处,闹了一场知晓走投无路到t最后还是只能求他,原先自以为找到靠山底气十足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觉得她虚伪又狡猾,可又宁愿她哪怕假装乖顺也好,毕竟眼下时机敏感,他实在不想她再闹出旁的意外导致无可收拾的局面。
霍昭慢悠悠地撩眼觑她,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美目脉脉含情,委屈地俯视着他。
裴映慈应当也不清楚,在男女对垒之间,她有天然的优势,这样的神情能轻易掀动男人心中涟漪。
他仰躺着,一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看她接着演。
不料裴映慈却扁扁嘴,“可他是我哥,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她声音稍哽,抿了抿唇,一时难免真情流露,“你在查陆家,必然查到些线索,你明知道我阿爹和大哥被人冤枉背上谋反的罪名,还有太子殿下……”
“君圣臣贤时皇上请我阿爹入东宫作亲信府臣,言语无不倚重。一朝反目,便又说他是佞臣邪祟煽动储君意图谋反。”
她不甘道:“我知道这些年你把我保护的很好,可是我太贪心,我放心不下大哥,总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自然也清楚的,皇上不会答应重查旧案。推翻既定的结果,就是在承认他错了……”
裴映慈忽而自嘲般冷笑一声,微垂下脑袋,轻轻叹息:“天子怎会犯错呢……错的只有臣子、儿子。”
她的手也无力地松落下来,再没方才的亲昵,摇摇头,像在自言自语:“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
“你怎知我不懂?”霍昭忽而捏起她的下巴,“小慈,你在失望什么?总有天子愿意重查旧案。”
裴映慈一怔,只觉他这话说得古怪,还透着丝……阴谋带来的危险。
她水亮的眸子满是狐疑,忍不住打量他的表情,可他一惯面冷,阒黑眼眸只顾牢牢黏在她身上,她瞧不出半点破绽。
“怎么了?”她不放心,还是要追问。
霍昭手一伸,稍稍使力,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脑袋贴紧他心前,莫名蹙眉,耳畔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听他声音低沉:“近来京中事多,你留在城里不安稳。我已跟秦鹤扬说好,送你与霍采英到长留山庄小住几日。”
她下意识就要抬头看他,可霍昭早有预料,大掌摁着她的脑袋,不叫她肆无忌惮。
“什么事……与我又有何干系?”她不死心,揪着他的衣衫,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她之前就察觉端王忽然回京有些古怪,她毕竟出身将门,耳濡目染,这些敏锐度自然有,可发现端倪却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难以避免地认为这些事或许与端王有关。
“小慈,听话。”他修长的五指探入浓密长发,一点点梳捋着。
裴映慈呼吸稍涩,羽睫纷乱轻眨,又问:“霍伯母会同意么?还有,我与卢少灵……”
霍昭扣着她的脸梢,好似很不愿从她嘴里再听到那人的名讳,抢声打断:“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无需理会。”
裴映慈半信半疑,被他拢着躺下,两人亲密无间地抱着,迷迷糊糊之间竟忘记问他今夜如何是好?不知觉便已陷入沉睡。
她旦日醒来仍在落玉斋,孤零零躺在霍昭的床上,枕边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心底猛坠,激出一身冷汗,忙坐起身,猛一撩开帘子,丫鬟秋涵也应时走近门边。
“姑娘醒了,婢子伺候你穿衣可好?”她像是早有预料,对于裴映慈在这儿醒来毫不意外。
裴映慈喉间梗住,张张嘴,半晌不敢出声。
秋涵语气平直:“公子一早便出了门,吩咐婢子别吵着姑娘歇息。若姑娘还想再缓缓神,那婢子待会儿再来。”
裴映慈的心怦怦直跳,一听便明白秋涵已知晓许多,霍昭果然早就做了打算。
她低声:“我……我要回小院。”
秋涵道:“好,婢子伺候姑娘梳洗。”
她推了门进来,面色平静无澜,端来热水温茶,手脚麻利地服侍着裴映慈,又不知从哪取来了一身新净衣裳替她穿戴好。
小厨房甚至置办了一桌早膳端来,可裴映慈哪有心思享用,囫囵喝了几口甜汤,生怕有意外变节,这便离了落玉斋。
她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穿过小花园回了小院,一路并未遇上谁。
小院一切如常,好似无人察觉裴映慈昨夜并未归宿,一切都像得霍昭暗中安排那般顺利,只是蕊冬不见人影,打听几句才知她被落玉斋的管事嬷嬷叫去帮手,至于具体何事,她们也不清楚。
裴映慈暗道这又是霍昭的安排,像是故意把她在意的人支开,如此才能安心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