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屋子,好温暖,几乎把冬天都关在了门外。雕花缕空的栏杆,翠绿的纱窗,明晃晃的烛火,还有好多好多衣着华丽的漂亮姐姐。而眼前这位姐姐看着自己笑的模样充满着善意,她使劲揉了揉鼻子,屋子里漂浮的香香脂粉味让她鼻根直痒痒。
“过来,孩子。”春娘冲她招了招手。
如羊脂般青葱的玉手,解开了她紫色碎花小袄上的盘扣。
“姑姑,你要做什么?”小五儿拉住了春娘的手,她喜欢春娘那张妩媚的脸,高高耸起的云鬓,窄窄的红润的嘴唇和身上甜而不腻的香气,就像小时候母亲的怀抱。
“让我帮把你身上这套衣服给换了。”
春娘在她耳边轻笑道,温热的气息痒得小五儿直缩脖子。
“还有,叫我春娘,不是姑姑。”春娘纠正道,继续解着盘扣。“你叫什么名字?”
“小五儿。”小五响亮的回答。
春娘摆正了小五儿的身子,抬起了她的下巴。“不错不错,是个美人胚子,汴嬷嬷的眼光什么时候没出过差错。只是这个名字得改个正式些的,不能再叫小五儿。”
“不。”小五儿摇了摇头。
“给你改个名儿叫裳歌,如何?”
“不。”小五儿又一次用力的摇了摇头,“这是娘给五儿起的名字,五儿不想改!”
春娘说道:“五儿是你的小名儿,我并没有想改啊。将来你总得出去见人,总不能让人人都唤你的小名吧。”
“你要是把桌上的小盒子送我,我可以考虑考虑。”小五儿扬了扬尖尖的小下巴,指着梳妆台上一枚银白色的胭脂盒说道。
春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继续帮她换衣服。
“你这小丫子片子才多大,就会和大人讨价还价了?还懂得先卖个关子?这鬼心眼。很好,很有慧根。只有这样才不会让那些臭男人给骗了去。我很喜欢。”
她拾起了桌上比铜币略大的胭脂盒塞到了小五儿手中,看着小姑娘好奇的摆弄着手中的胭脂盒,在盒盖上的小镜子照出了她俩模样时,小女儿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两位漂亮姐姐是谁?”
“傻孩子,这就是我俩啊。”春娘脱下了小五儿的最近一件衬里,仔细端详看着她赤裸的身躯。纤细的骨架上覆盖着雪色莹白的肌肤,胸前两点凸起的粉樱预示着她已经逐渐告别孩童时代,在慢慢的向如花妙龄的少女阶段蜕变。不堪一握的盈盈腰与修长笔直的双腿,直到玲珑的脚裸与纤细小巧双足,她身上的所以线条是异常的柔和完美。
最令春娘惊叹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她带着微蓝的黑眼眸中中所流露着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万种风情。
云烟深处水茫茫,好一双如水烟眸!
可是这孩子的命运,难道就如同所有青楼女子一般流落在烟花巷中吗?
“春娘,好冷啊。”小五儿打了个喷涕,微嘟起小嘴轻声抱怨。
春娘赶紧给她套上了新衣服。
“胭脂,水胭脂。你看这个名字你可中意?”
“胭脂?”女孩歪了歪脑袋,眯了眼睛甜甜的笑了,眸中的秋水也随之灵动起来。“很好的听名字呢,胭脂。”
“就是你手中所拿小盒中的胭脂。”看着胭脂颇有些小大人的架式,春娘笑了,心中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触着,勾得她心中发痛。
3
胭脂就这样住在了春娘屋里的偏房中。身为碧轩阁头牌的春娘自然与其他姑娘不同,她轻易不见客,纵然是见客也只是一盏茶的工夫,李嬷嬷就把对方给打发走。所以胭脂目睹那些床第之景的机会并不多。只是青楼中难保清静,不时有打情骂俏与淫靡痴缠之声传来,让那些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听得匪夷所思。
三日后,胭脂才见到四儿姐姐,她几乎不敢把过去那个质朴的姐姐与眼前这个恍若天仙般的美人儿联系在一起。高高的云纹鬓上斜插着两朵粉色的山茶花,粉黄的汗式短褂配宽筒长裤,身披白色鹅绒的米色斗篷杯中抱着琵琶正要出门。
“姐姐。”胭脂喊了一声。
“小五儿!”小四回头惊喜的回应道,向妹妹跑去。这几天她在汴嬷嬷手下不怎么好过,汴嬷嬷几乎不给她休息的时候,马不停蹄的逼着她学筝、学琵琶,学唱曲。鸨头直白的告诉她,除非自己能够技高一等,不然就做不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而只能成为八大胡同中残花败柳中的一枝。
“你姐姐现在的名字叫流惜,水流惜。见到她要称她为『流昔姑娘』,听明白了吗?”
汴嬷嬷不满的看了一眼胭脂,按理说春娘那边平时没啥子事情就应该让这个小丫头去火房或饭桌上打下手,结果她倒好,说是闷了,乏了,需要这小丫头解闷。不就是李总管时不时的来找她学梳头嘛,敢情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了不得的主了?
“春娘给我起名叫胭脂。好不好听?姐姐,我好想你呢!你准备出门吗?”
胭脂完全无视汴嬷嬷的问话,只顾着拉着姐姐的手说话。这不给面子的举动不由得让她起了杀鸡给猴看的心思,但又不想下手伤了胭脂如花似玉的小脸,所以厉声喝道:“好个不成规矩的贱丫头,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呢?连我的话都不应?来人,把她关进柴房,不许给她饭吃!”
语毕,胭脂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尽管春娘与姐姐都嘱咐过她谨言慎行,可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嬷嬷,求您不要。”流昔一下子跪了下来,拉着汴嬷嬷的衣袖,“我妹妹的身体不好,天气这么冷她会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