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玩,就像娘亲平日时弹的棉花。但比棉花白多了,也漂亮多了!”小五儿兴致勃勃的对姐姐说。
“小五,离开爹娘多月,你竟一点也不挂念吗?”姐姐小四,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龄,身穿蓝锻小袄,梳二分垂挂式丫鬟鬓,齐齐的流苏下是一双如水清澈温柔的杏眼,小小的瓜子脸,更兼唇红齿白,使她的模样看起来水灵可人。
“离开爹娘,我自然难过。只要姐姐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我才不伤心呢!”小五儿滚进了姐姐的怀中撒娇。虽然已经十二岁,可依旧稚气未脱,由于身板还没长齐全,旁人只当她是小孩子看待。
小四疼爱的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望着窗外的雪景陷入了沉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打小什么苦没吃过?她们前头原本还有三个哥哥,都因病早夭了。再后来,家中愈加一贫如洗,父亲是个穷书生,只靠母亲的缝补苦苦支撑这个四口之家。最终,母亲因整日操作而积劳成疾卧病在床,而父亲依旧四处闲逛,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因无力偿还家中债务,就由舅妈和人伢子签了一份卖身契,将她们姐妹二人卖到了京城的大户人家中做丫鬟。
“姐姐,听邻家的赵大娘说,京城里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皇宫,里面住着皇帝和他的许多妃子。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胡同,在每年新年的庙会里面,都会有许多卖糖人的,卖各式糕点的,卖艺的,耍猴的,可好玩了!”小五儿抬起头,一脸向往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娇憨而孩子气。
“如果我们不能被卖进同一户人家,小五儿——”小四将妹妹零散的头发理到了耳后,“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总有一天,我能想办法凑到钱,让我俩赎身。”
“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哦,梦见玉皇大帝他对我说,你和你的姐姐这般要好,我决不会将你们二人分开!”小五俏皮的冲姐姐抿嘴一笑,“所以啊,我就对玉皇大帝说,来世就把我们拧成一根灯芯,永也不分离,以报答玉帝的恩情。”
小四噗哧一声笑道:“乱讲什么呢?知道你经常偷看父亲的书,却没耐性看完。其实是佛祖将两个成日里吵闹不休的姐妹俩合为一根灯芯,在莲坐前日日燃烧,借此以感化这姐妹二人之间的怨恨。”
“雪停了。”小五掀起车帘,扬了小脸深深吸了一口清净的空气,转头笑道:“姐姐最疼小五儿了,所以我永远都不要跟姐姐分开,你说好不好呀?”
“如若有一天,姐姐嫁人了怎么办?”小四问道。
“那我也要跟着姐姐,我们就嫁给同一个人吧!”小五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真是童言无忌。“你这不害臊的小蹄子。”小四轻声嗔怪着妹妹,抚摸着她乌滑滑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
窗外,雪后的世界分外纯净,马蹄声夹杂着车轮咯吱声驶向了京城八大胡同。
2
金鱼胡同,翠轩阁。
老鸨汴嬷嬷咬着大烟杆子,细细打量着人伢子送来的姐妹俩,不由得内心狂喜了一阵。两姐妹虽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倒都生得明眸皓齿,冰肌雪肤。姐姐的姐姐虽然不过十四岁,举手投足间眉目顾盼间烟波流转,风情万千。相信经过自己一手调教,不出几年就能出落成这八大胡同的名倌。妹妹的底子也不差,小小年纪,眼眸中却是如同江南的如烟细雨般的如梦景致,不愧是以出美女为名的秦淮女子。以汴嬷嬷多年来的老鸨生涯得知,这个男人嘛,就是喜欢各种不同口味的女子,如果不算太笨,这两姐妹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应该不会是难事。
她看了看她们的卖身契,本家居然是姓水。水性扬花,实在是太合晚翠轩阁这个地方的八字了。只是自己暂时只能调教一个姑娘,如果把妹妹就此在放火房中当柴禾妞实在有些可惜。要知道,想调教出一个才艺双全的姑娘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
一向精打细算的汴嬷嬷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跟我着我学艺。”汴嬷嬷嘬了一口手边的细烟杆,扬了扬下巴对小四儿说道。“这名字嘛,得改改,太土了。至于你——”她摸了摸箍在前额戴兜勒上的珍珠,望着一直用眼睛直视自己的小五儿,动了动干瘪的腮帮子刚想说话,不想门外有人在叩门。
“嬷嬷。”门外一个女孩的声音问道:“春娘打发我来问您,您不是答应她,要派个小丫头到她房子去帮她整理衣物杂碎的么?”
“哟,我都把这码子事给忘记了,还好那姑奶奶心情好,没来找老娘的麻烦。”汴嬷嬷在桌沿上敲了敲烟杆,指了指小五儿:“你就跟着春娘吧。她这几年红了,架子也大了,也不帮着我调教调教楼中的姑娘。你跟着春娘好歹学学为人处世,眉眼高低什么的。浅草啊,把这丫头带到春娘房中去吧。”
“姐姐。”
小五眨巴着眼睛望着姐姐。她还处在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年龄,姐姐告诉她是去大富人家做丫鬟,可是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小五乖,要听春娘的话。”小四整了整妹妹的领子,说道:“姐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有空一定会给你买糖人,带你去逛庙会。”
3
殷春娘看着眼前的小五,想那老鸨心中打得啪啪响的如意算盘,不禁笑了起来。想必这汴嬷嬷今晚乐得在梦中都合不拢嘴。现在哪个青楼的老鸨能够在民间用这么低廉的价格收到这么标致的女孩?虽然这几年间洋人把政府压迫得厉害,但好在还没遇到大灾大难,卖儿卖女的人自然也少。听说那一同来的姐姐比妹妹更漂亮,已经过了十四岁,卖入到大户人家做小妾的银子恐怕都比卖到翠轩阁多上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