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胭脂的头轻轻抵在自己胸前,夏沐风赶紧扶起了她快从横凳上滑落的身子,让她椅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少女黑玉般的双睫静静覆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笔挺的鼻梁略带英气,精致的嘴唇就如同新鲜石榴般鲜艳。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想来是昨晚没睡好。
“男女授受不清了啊!喂——!”
夏沐风摇了摇她的小身板,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真不知道昨晚轩翔是怎样将她从刑部大狱中弄出来。不过至少肯定了一点,这个小女人虽然功夫不怎样,但在这紫禁城里做事还真有一套。连一向喜怒无常的老佛爷都让她收拾得服报贴贴的,想来是得到了李公公的真传。
今日早朝后在官员茶水间遇到韩轩翔时,夏沐风感觉到童年好友的气场极不正常,原本清泠的神情愈发拒人于千里之外。总算乘机没人时寻得个机会,搭讪了两句,却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昨晚可还顺利?”他问道。
“遇到了一只狼,险些被咬。”
韩轩翔一直把稽查院督察顾邵威称为‘狼’。难道他在潜伏后党中的身份已经被查觉?夏沐风发现好友一直在用手捂着胸口,不禁担心的问道:“你受伤了?”
“被猫儿给咬了一口。”通政使司大人继续隔着衣服抓着搔胸口,他的表情看起来郁闷无比。
“哎,找个地方脱衣服让给我看看。”
“不必了,皇上一会宣我去养心殿。以后没事尽量别来找我。”韩轩翔少见的连打了三个哈欠,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都说哭泣、笑意、哈欠、喷嚏会互相传染,夏沐风望着好友的背景,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哎~~~金地夜寒消美酒,玉人春困倚东风。”
看着胭脂那安静恬淡的睡容,夏沐风将她的头枕了自己腿上,让她平躺在长橙上睡得更舒服些。想起了行刺那夜她气急败坏的通红小脸,不由得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马车外咯咯的马蹄声与混和着吱呀的辕车声辗碎了一地旖旎春光。
2
爱新觉罗载沣从十岁那年父亲爱新觉罗奕譞去世时,虽为侧福晋所生的他作为王府世子世袭罔替了醇亲王的爵位。如今虽然只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却也是整个王府的当家人。老福晋柳贞从小就将她视同已出,关系亲厚非常。老福晋的病他心中一直有数,这是多年来各积攒下来的心病所至。老福晋一直对从幼年时便被老佛爷抱走的哥哥载湉一事耿耿于怀。再后来听闻宫中传言,年幼的光绪帝在宫中由于不受太后的喜爱,连太监奴才们都合计着欺负算计他,每日的饭菜都是馊臭变质,根本不可食用。再后来,西太后为了建立自己的威信,常常在光绪帝早晨向东西太后两位‘皇爸爸’跪安时责罚皇上,时常让载湉跪上数个时辰,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起来。老福晋在知道全数事情后便对慈禧太后埋怨非常,至此再不往来。连逢年过节或国家的重大庆典,都把自己关在府中,一心理佛,不问世事。
如今,老太后打发人送补品,岂不是在为难自己?老福晋要是还能下床活动,必定会将这些补品全部扔出醇亲王府。
在看到夏沐风由马车中出来,载沣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夏御医都派来亲自问诊,看来老福晋的病果真如同太医院御医形容的那般凶险,即便是悉心调理,只怕也熬不过今天冬天。
“臣,夏沐风,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奴婢胭脂见过王爷。”
载沣盯着胭脂问道:“你是何人?”
他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宫女非常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胭脂答道:“奴婢是诸秀宫的宫女,奉老佛爷之命前来探望老福晋。”
“承蒙老佛爷惦记,只是老福晋已多日卧病在床,不便见客。还是请你将这些东西带回宫去罢。”
完听载沣的话,胭脂不由得一愣,小嘴一噘立马不高兴了。这小破王爷还真不给面子。别看他是光绪皇帝的胞弟,长相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圆润而柔和的脸庞,狭长的眼瞪,薄薄的嘴唇。可他一脸臭屁的表情比温柔仁慈的光绪帝差远了。如此不给面子!难道还真不知诸秀宫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那奴婢要如实禀报给老佛爷了。”
胭脂赌气的话音刚落,和事佬夏沐风就急着过来唱圆场戏:“王爷您严重啦,这位宫女姐姐因为忧心老福晋的病情,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奔您这来了。再说了太后老佛爷与您家老福晋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
载沣动了动嘴没说话,他正处在少年桀骜不训的叛逆期,虽然坚持保守与中庸之道的父亲一再告诫自己须慎重、低调,说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可是不知为何,他在同情哥哥遭遇的同时,也对把玩权势、割让国土的老太后本能的反感。叶赫那拉氏窍取他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世人不说,但所以人内心都跟明镜似的。
由远至近的急促马蹄声传来,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良驹在醇亲王府前停下。
“臣,顾邵威见过王爷,王爷千岁。”顾邵威下马后虽然行的是跪礼,言语上却无丝毫臣服之意。“听闻府内的老福晋病重,舅舅特让臣前来探望,随便带了几棵千年人参来送给老福晋补身子。”
起身后夏沐风拱手行礼,点了点头,“夏大人。”
夏沐风回礼:“顾大人。”
醇亲王迎上前去,问道:“顾大人。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