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也猜不透这些大人们怎么想,只是得了叮嘱,自然不敢怠慢,用极为恭敬的态度,将邓通请了过去。
这次不在熙合宫的正殿,那儿太大,而是选了内廷的平安阁。
这会儿内廷没住什么人,也没有那么忌讳。
加上之前后宫多处起火,烧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外人进来修房子,金吾卫值守的地方自然由外转内。
平安阁靠近外庭正阳殿,房间不大,十间大小,分成三个房间,前朝皇帝冬日里就喜欢住这,很是暖和。
屋子正中是一圈珠链,其中一张床,上面放着一个台几,前人喜欢秉烛夜谈,就分坐在两边,靠着垫子,很是暖和。
大宫女早就点起了熏香,早春还有些寒意,这会儿手炉里的那些温度刚刚好。
熏得蒋子文坐在床上打瞌睡。
他斜撑着头,硬是不肯低下去。
四周站了一圈人,蒋子文绝不在他们面前失态。
今天大常侍也被他叫来了——这老家伙姓赵,当年只是掖庭的一个小管事,现在管了整个内廷,平日里跟个透明人似的,却对熙合宫上上下下了如指掌,让他过来,看看这个新人。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又不像小黄门只有衣物的摩擦声,倒像是千层厚底的皂靴,有一定分量。
来人跪在门口。
屋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没一个人开口。蒋子文有意晾着他,过了半晌,他抬起头。
赵常侍开口:“进来吧。”
邓通进了门,依旧跪在门口。
蒋子文微微抬起下巴,这人也算是识趣,难得有这么不招人讨厌的地方。
第一次,他正眼瞧这个青年,这会儿任命还没下,他尚为白身。一身和李雁相似的白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正教的都这么穿。
之前每一次,这人都格外狼狈。不是被追的狼狈逃窜,就是被打的两眼翻白。
一阵灵力弹出——赵常侍出手了,邓通硬生生扛下。
蒋子文微微抬头,一直以为这人修为不高,没想到尚可。
“陛下听闻你修行不错。”赵常侍说。
邓通不敢抬头,始终垂着脸,只能看到头上的发髻,插着一根玉簪。
他的声音很低:“蒙圣上赏识。”
蒋子文索然无味。
如同锦衣夜行。
对面的青年,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必要和青年搭话。
他拨开面前的珠帘,走了出去,站在青年面前,看着他跪在身,下,弯成了一只虾米。
蒋子文抬起脚,踩在他的肩上,一用力,脚下人的肩很稳,没有一丝动弹。
青年的指尖,抠着青砖,已经发白,又不敢抠出任何痕迹。
蒋子文一阵热血翻起,看了眼四周,屋里的焚香又飘了起来,氤氲朦胧之间,所有人都低着头,看不清他们的脸。像是被水晕开的画,随时溶入水中,消失不见。
唯有一张脸,总是挂着讨好的笑,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一肚子坏水总想着往外泼。
蒋子文忍不住想,李雁这狗东西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上次见面,他受伤了,最近过的可好?
不,以他那个性子,怎么样才能过的不好?
他收回腿,拍拍青年的肩,担掉了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在青年受宠若惊的表情中,回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