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指着戴安,又恨又气,“戴安啊戴安,你还不知错吗?朕不是恼你欺君,朕是恼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朕!”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跪着的两人还不明白,那他真的要将两人拖出去砍了。
戴安同宋宓面露诧异,成化帝在他们面前不停踱步,将手摊在戴安面前,指责说:“十一年,十一年啊!戴安,你瞒了朕整整十一年!”
这十一年来,只要一想到胡晋一家因流放身亡,他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戴安他明知自己对胡家有愧,他还如此大胆瞒着他,他怎么敢的啊?
戴安心中掀起巨浪,他脑袋重重叩在地板上,脸上的沟壑似乎又多了一道,“奴才怕啊!皇上。”
“你怕什么?”成化帝切齿问他。
戴安没有回答,倒是跪在一旁的宋宓说:“十一年前,臣一家在流放岭南途中,被受万西华指使的万玉春杀害,臣侥幸得以逃脱,若不是得义父所救,臣早就成了万玉春刀下魂。当年皇上根基未稳,处处受人钳制,义父也不敢让您知晓,若臣不隐瞒身份,恐怕也难逃一死。”
成化帝仰天长吁,是啊!当年将胡晋流放岭南,他就已经做错了一件事,若胡素容再被杀,那他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殿外一阵嘈杂,内里的三人心中警惕,文臣早就得了风声,现下正以苏衡为首,不顾阻拦纷纷跪在奉天殿外,请求降罪宋宓以及戴安。
成化帝坐回到椅子上,朝戴安道:“你先退下,我同宋宓有几句话要说。”
戴安虽担忧宋宓,但还是退出奉天殿。
他从偏门离开,没人知道,朝中所有文臣皆跪在殿外,纷纷嚷着要见皇上,但成化帝没有见他们,直接把众人晾在殿外。
待半时辰后,奉天殿门才被人打开,成化帝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一众人,道:“众卿是都不用上值了吗?”
“皇上!”苏衡率先道,“宋宓乃当年胡家余孽,如今隐瞒身份,随意诬害朝臣,戕害我大明,必须严惩。”
“微臣附议。”
“臣附议。”
成化帝冷眼看着这一切,苏衡身后的众人却纷纷叩首,要成化帝降罪宋宓,“其假扮阉人混迹西厂,朝中多少大臣折在她手里,又犯欺君之罪,唯有死罪才得以服众,望皇上明鉴。”
成化帝知道这是一场博弈,不止是他同周知远之间的博弈,还是同这些文臣阵营之间的博弈,现在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阶下逼迫声音不断,成化帝不禁怒道:“谁告诉你们宋宓欺君了?她是谁朕能不知道?收起你们的心思,少给她扣帽子!”
群臣哑然,纷纷闭嘴,他们看着成化帝俨然一副要护着宋宓的模样,痛心疾首道:“皇上的意思是,宋宓如此是得您授意的?”
成化帝没有否认,这反而没有使那些人平静下来,又道:“可是此女乃当年胡家余孽,皇上若不严惩,我等只能效仿当初的商阁老,死谏在奉天殿外。”
“够了!”成化帝怒声喝道,“你们以为这样逼朕便能如意了?”
他已经不再是十一年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了,他们若执意如此,那就莫怪他不客气了。
正僵持着,众人便看见一群人穿过奉天门径直朝这里走来,原是以周知远为首,一众锦衣卫跟在其身后。
周知远带人走到成化帝前面,朝他跪下,“臣听闻奉天殿外有人闹事,随遣了锦衣卫前来。”
周知远的意图成化帝怎么不知,他明面上是为了他着想,实际上还不是逼他尽快做决定。
他温和笑道:“舅父来得正好,不知是谁误听谣言,都逼到奉天殿来了。”
周知远瞥了一眼一旁的众臣,随后道:“关于宋宓一事,臣相信皇上会给个交代,几位大人跪在这里这般逼迫皇上也无济于事,天降大雪,不如先行离开?”
众人仿佛被说动,周知远话一处,众人思索过后才退回值所,成化帝心中虽怒,却也同周知远维和表面上的客气。
“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听舅父的话啊!还得多亏了舅父。”
周知远头埋得很低,故作谦恭道:“皇上言重了。”
成化帝勾唇,隐隐带着一丝嘲弄,今日闹的这番动作,他当然猜到是周知远做的一场戏,都敢闹到奉天殿前了,以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周知远目送成化帝拂袖离开,眼里是得逞的快意,他怎么会让事情就这样罢休呢?他要让宋宓,让胡家再不能翻身。
两日后,关于宋宓是当年胡家余孽的消息愈演愈烈,加上宋宓执掌西厂伊始,随意残害朝中大臣的事,如今又覆加一层霜。
教坊司内,胡慧容也听到了近日所传的风声,正为宋宓担忧着,随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曹代淑声音在外响起:“慧娘,可是歇了?”
胡慧容只点了一盏灯,听到曹代淑唤她,她随又加了一盏灯,随后起身走到门边,“姑姑可是有事?”
房门外的人忽然沉默,另外一道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道:“阿姊,是我。”
胡慧容愣住,立马打开房门,便见曹代淑身后站着一位身披黑袍的人,她立马将人请进房里,曹代淑则是退了出去。
宋宓揭下帽子,露出面容,胡慧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宋宓先开口,她笑着说道:“阿姊不同我说些话吗?”
胡慧容请她坐到椅子上,神情有些许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倒茶,宋宓道:“阿姊,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