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玉听话地把耳朵贴过去,男孩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虚掩着嘴,“我以前过得很惨,吃了好多苦头才能碰见你的,是差一点就死掉的那种。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的眸子闪亮得像一对宝石,脑袋歪着打量对方的神色,长发就这样垂下来覆盖着膝盖。
梁听玉不自觉地怔了怔,回想起文件上那些堪称惨烈的案例。
说来也奇怪,他最初把虞夏带回家就是因为不想这个孩子受欺负。尽管鸡同鸭讲了半天,虞夏身上的谜团解开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却发现他确实受了很多委屈。
不论是赌场里为了钱委身富豪的小o还是眼前这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生物,无一不在经受着生命的苦楚,而他们的苦楚恰恰来自于他所处的阶级,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即时的享乐,一个是为了永久的利益。
他们明明可以更好地生活,而不是成为都城富人登上青天时脚下踩着的白骨。
“而且我现在还挺开心的。”虞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不说这些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实验体了,那你再多知道一点也没关系,现在我要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独门绝技!”
梁听玉立刻提起精神,期待地看向男孩。
随后,虞夏抬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用力地向后扭了一百八十度。
作者有话说:
大人们如果在阅读途中有任何建议都可以来和我说,反馈对我来说超级重要的。我一直都糊糊的,而且最近的数据越来越差,每天想起来都很伤心(是我自己很脆弱,请和我多说说话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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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政府发布公告,将养老院爆炸事件定性为恶意的恐怖袭击,面向公众召开了发布会。
虞夏坐在礼堂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透过墙壁上方一轮小小的圆形花窗观察内部的情况。礼堂内群情激愤,死者家属的声讨越来越浩大。他看向梁听玉,不论是起身默哀还是安抚受害者家属,对方的脸上永远都是凉薄的神情。
他很少见梁听玉面对公众的样子,于是也很少在对方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
死者固然值得惋惜,但对于生者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死能为后人谋得什么。梁听玉早餐时说的话重新回响在他耳畔。同样,家属在乎的也不是早就被抛弃的亲人,而是巨额的赔偿金。
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只在乎得到手的利益,才会诞生越来越多的死亡和灾祸。死人会化作肥料和土壤,滋养得利者的根脉,直到他们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就连灵魂也灰飞烟灭。
大约是见得太多,原本温柔的神情就渐渐冷了下来,成为现在这副司空见惯后淡漠无情的模样。
“政府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呢?”虞夏问,“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把他们都埋了。”
如果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绝对不会给这些人钱的,宁愿修个黄金墓园都不会把钱给这种吸血虫。
梁听玉偏偏说不,政府会给他们补偿金,而他会捐一笔款用于爆炸地区的重建和帮扶基金会的设立。一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他说着,剜下一块黄油放在餐盘中央。
“如果我在这里放一块黄油,蚂蚁就会自己爬上来。为了争夺更多的黄油,它们会开始内斗、互相厮杀,直到竞争者消失。”他说,“对于贪婪成性的人,让他们斗得头破血流才是最好的惩罚。他们以为这是黄金窟,但其实在勾心斗角出现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变成了地狱。”
“而这一切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块黄油而已。”梁听玉摊开手心。
虞夏咀嚼汉堡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股凉意从后背陡然升起。从这一刻起,他承认自己还很年轻。如果梁听玉想,他也会变成一只餐盘里的蚂蚁。
“所以这种叫什么呢,我昨天和你说过的。”梁听玉再次开口。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虞夏的喉结滚动一下。叫什么来着?野人、野人很饿、什么蘑菇……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脑海里却只有烤蘑菇三个字。烤蘑菇香香的,真好吃。
梁听玉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互相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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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所有家属果然奔着基金会的巨额赔偿去了。看似简单的申请手续实际上到处都是坑,只要审核员在随意某个流程上卡一下,他们的全部心计都得推倒重来。维权家属联盟内部逐渐有了分崩离析的兆头,由于上一个领头人没能带领群众拿到想要的钱,他们开始各自为营,顺便给其他人使个绊子以免对方比自己先拿到钱。
在他们尔虞我诈的同时,政府内部的工作组调取了受害者们的遗嘱,将赔偿金和遗产划给了真正的继承人和受赠人。
“我还以为不会发赔款呢。”虞夏拿着导航,站在一座被雪铺满的小山前。
“这是政府,不是黑心组织。”梁听玉陪着他站在雪山前,口鼻中呼出白雾,“你这导航是不是坏了?”
银山市位于银谷区北部,从大区首府火车站坐大约四个小时就能直达当地的中央火车站。市中心还可见低伏的灌木绿化带,视野一旦往高处攀过去,逐渐稀疏的草木下就露出了灰白色的嶙峋山石。再高一些,就只剩下满目白雪。
离市中心越远的地方,终年不化的雪线就越发向下,直到埋没了虞夏的脚尖。
他身上套着厚厚的毛绒外套,看起来像只干净蓬松的小羊。半指手套只遮到第一根指节,露在寒风中的手指冻得发红,另一只手抓着梁听玉的手揣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