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她进来。”张太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既然娘娘有贵客至,那俾下就先行告退了。”苏白很想知道,现在赶紧溜还来不来得及。她要是继续呆下去,鄂颜公主哪怕只是出于情礼也免不了要向她搭话几句的。
太妃娘娘点了点头,命人取来酬金以及增赐的诸多珠宝玉器亲自上前递与苏白道:“天师仍坐本宫宫中的轿辇出宫便是。”
苏白谢了恩,帮着随从的婢女把太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同她自个儿带来的器物一并装进箱笼里,转身就往外走没有再多言。
鄂颜在外殿坐着饮茶,听到脚步声朝内殿的方向望了望,紧接着看到的便是苏白惊惶逃窜似的匆忙身影。
哟,这么急不可耐的先张太妃出来,不会是想趁着外殿只有她俩的功夫向她当面“倾诉衷肠”吧?
呵。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鄂颜撇了撇嘴角,不动身形地端坐着,看似不经意地扶了扶发髻抿了抿红唇,静待着苏白过来请安。她还挺好奇的,平日里装得仿若出离尘世的苏白,待会儿面对她时究竟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假模样呢,亦或是信中所来的那般“痴心一片卑微如尘”。
外殿很大,鄂颜居于坐北的高位,而苏白则几乎是贴着南墙而走,两人之间隔了很远很远。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苏白念出了以前玩吃鸡时苟分的咒语,把头埋得低低的,身子缩得小小的,双腿在尽量不发出大声响的前提下飞快地摆动着。
她贴着墙,朝着殿门的方向直奔而去,殿门外洒进来的晨光,简直就是她的希望之光!
苏白转眼就到了门口,从始至终连拿余光往北面扫一扫都不敢。她怕鄂颜公主忽然叫住她问话,也怕鄂颜公主只是看到她的侧脸也对她一眼万年。头一回,苏白打从心底里觉得普普通通的路人脸挺好的,大隐隐于世嘛。
鄂颜看到苏白从内殿出来后就伏着身子垂着头,贴着墙面径直往门口奔,然后迅速跨过门槛消失不见了……见了……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预想中的各种画面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生。苏白并没有借着跟她请安的机会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展现自己的风姿,也没有将那封信上的内容当面故作深情地向她表达一遍,甚至没有欲语还羞地偷偷看她一眼以试图在她心里激起涟漪。
那狂徒,竟然就那么视她如空气一般地走掉了???
枉她费心妆扮了那么那么久,大老远地顶着珠山翠海过来,怕发髻乱了脖子一直梗着都不敢大动,此刻已经隐隐有抽筋之势了。而苏白从头至尾甚至没有看过她一眼,她盯苏白盯得紧,十分确定,对方连哪怕一丝丝余光也没有给过她。
所以她这番颇费心血的妆容要美给谁看的?张太妃么?
这这这……
好一招欲擒故纵啊!
鄂颜意识到了自己因为被无视而起伏不定的心绪,望着门口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果然苏白那邪女最擅长操纵人心,知道对于她这样金尊玉贵众星捧月的人,只是献殷勤是远远不够的,必要的时候刻意的无视反倒会有奇效。
比如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几分恼怒,满脑子琢磨着苏白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举动。甚至还想过,难道苏白放弃利用她的打算转而对其他人下手了?
这就是中了计了。需知,情绪的波动就是动心的开始啊!
还好她见多识广聪慧无双!换了旁人,只怕接下来就要日夜琢磨苏白的举动,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主动向苏白示好了。
这一招欲擒故纵,怎一个高字了得啊!
内殿又有人出来,这次是张太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娘娘请公主殿下进内殿说话。”
“好。”鄂颜扶着金儿的手站起身来,视线还时不时地飘向殿门口的方向。
张太妃一见了鄂颜今日这身打扮,本就不剩多少笑意的脸更加垮了下去。她对于鄂颜平日里在宫里的骄奢作派不是没有耳闻,只是太后和皇上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药罐子又何必招惹事非给自个儿找麻烦呢?
然而不管不问,并不意味着没有微词。虽然不清楚鄂颜罕见地来她这里所为何事,但在她一个病人面前打扮得这样隆重艳丽显然是不得体的。
“给二公主赐坐。”张太妃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鄂颜收敛了一些锋芒,规规矩矩地道:“谢太妃娘娘。”她和张太妃没什么过节,而对于无仇无怨的人,她其实一点都不难相处。
落坐后鄂颜打量了眼张太妃,不得不说苏白的邪术确有奇效。数月前端午的时候她见张太妃还是一副苍白倦累的病容,今日瞧着不止气色较从前好了,光洁水润的皮肤甚至将人衬得年轻了十岁有余。
“娘娘近来身子好些了吗?”鄂颜关切的问道。来都来了,免不得要寒暄几句。何况她对太妃的身子是真的关心,只要太妃还活着,她那姑姑便会投鼠忌器规规矩矩。唉,她也是没有天子的命却操着天子的心啊!
张太妃听出了鄂颜话语间的真心实意,面色缓了缓。说起来,鄂颜骄纵无礼的对象大多是皇帝的妻妾儿女,对她们这些先帝爷留下来的老人,似乎从未有过冒犯之举。若论在前朝后宫的势力,她一个儿子夺嫡失败,女儿又远嫁番属的人,哪里及得上皇后和王贵妃她们呢?
可见鄂颜这人,教养虽然差了些,却不是个趋炎附势的。
至于鄂颜对皇后和王贵妃等人为何是那样的态度,她也是在宫中呆了数十年的人,哪会不明白呢?左不过是鄂颜的生母出身低去世早,鄂颜在王府的时候肯定在皇后和王贵妃等人的手里受了不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