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昨天干嘛跑那么快?”
“是不是去追那个画家了?你知道她地址了?”
“可惜你昨天跑太快,没看到我是怎么钓到那个黑发小哥的!”
许清缓慢地打字,忽然间符霜的声音让她身体一僵,脊背仿佛上了发条一样挺直了坐好。
“你有公事要办?”符霜的声音清润透亮,像夏天晒透了阳光的海水,在银光闪闪的沙滩上温柔荡漾,咸咸甜甜的,尾音扬起的地方恰似一把晶莹的浪花。
许清收起手机,唇角压下的笑容再次扬起,她对那目不斜视背对着她的人说:“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推迟,但如果今天错过了你,我不知道要等多久。”
静了一会,符霜轻声说:“对不起。”
“我并不是想要你道歉,”许清润了下喉咙,缓缓说道,“符霜,我想要了解你,靠近你,我们之前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白天上班,晚上睡觉,剩下相处的日常少得可怜,少到我可以算得出我们一起吃了多少顿饭,甚至是每一餐都吃了什么,如果再算上逛公园的时间,那些有的没的闲聊,加起来恐怕写不满一页纸,那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满足。”
符霜垂着眸听她说话,原本就没做好准备面对许清,这会更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去面对。
以前相处的时候,符霜才是话多的那一个,她思想跳脱,会高调地赞扬她所喜欢美食、音乐、艺术,也会义愤填膺地抨击世间一切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她富有主见,许清则是默默倾听、默默追随的那个。
但现在让符霜找个话题都是一件困难事。
许清逐渐习惯沉默寡言的符霜,同时她也逐渐地掌握了对话技巧,并从符霜这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反馈。
比如,她问符霜:“你来德国多久了?”
符霜:“没多久。”
“有超过一星期吧?”
“没有。”
“接下来是继续待在这边,还是回英国?”
“不知道。”
听出来她有些注意力不集中,许清继续问更具体的:“有没有回国的计划?”
符霜沉默。
“因为你舅舅在这边吗?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一直都不太好,我刚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符霜的话说出来很平静,许清心里起了波澜,猜想着那段与国内所有人断绝联系的时间里,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你来陪他,他一定很高兴,”许清语调轻快了些,半笑着问她,“你见到我的时候,有没有高兴一些?”
“有,”符霜没什么起伏地说,“不过我以为认错了人。”
她说的是前一天晚上隔着车窗撞见许清的时候,许清不解,但她不想让对话变复杂,于是说:“我看到你画展的海报,也以为是认错了,我想去伦敦找你的,如果去了那真是扑空了,也算是运气很好,对不对?”
符霜没有回答这个,反而说:“大使馆中午12点休息,我们先去那调材料,拿到你的出生证明之后,回我住的地方休息,换衣服,然后去拍照,登记结婚。”
许清:“……”
这是要一套流程全部搞定吗?这么高速、高效?许清有点担心符霜的精神状态,迟疑着没有开口。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符霜说。
“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种对话方式有点太过冷淡,”许清抬起眼睑,确认自己在符霜余光可见的范围,贫了下嘴,“我更喜欢你叫我姐姐。”
符霜:“。”
许清在后座乖巧坐直了些,单手扶着腮说:“宝贝,我第一次来欧洲,土狗一只,你刚才说要去调我的材料,那么为什么只要我的材料?你的呢?”
符霜看了她一眼,许清恍然:“……你随舅舅改国籍了?”
符霜有点酷酷地看着她,淡淡说:“我材料在酒店,随时可以拿。”
许清:“……你是随时准备拉个人结婚?”
符霜:“出国前我的材料就已经准备好了,以防万一在外面有任何不便,而这次这趟来德国有一部分游学旅行的计划,所以带足了材料。”
这大概是许清听到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末了,为了让许清放心似的,她补充了一句:“除你之外,我没有跟任何人结婚的计划。”
这句话的力量感很强,许清感到胸口一阵闷疼,突然哽住了。
想到过去彷徨而无所得的一段日子,想到她家里那两只等不到主人的猫,想到那条被随意赠送的项链,还有无数个发情期生生捱过去的夜晚……最后她说,除你之外,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计划。
许清有些呼吸困难,支着下巴的手无措地落在膝上,她的视线不自觉往车窗外转移,试图分散掉注意,不去想那些刻骨的记忆。
大使馆的建筑映入眼帘,街道上有情侣手拉手懒散地散步,有轨电车从旁驶过遮挡了人行道,刺耳的喇叭声从车窗缝钻进来。
许清脑海里重复着符霜那句话,抬起无处安放的手,无意识地咬了下手指。
无法满足的欲望像蔓延的野火席卷过她每一寸骨血,裹着她坠入无尽的深渊里,那一刹不知是不是符霜的幻觉,她警觉到车厢里香水味更真实了几分,再要追溯时,又像幻影一样无迹可寻。
符霜稍稍仰起头,后颈的肌肉呈收缩状态,仿佛在藏匿某些无形的东西。
拿材料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顺利,符霜跟大使馆员工打了个招呼,简单说明需求之后,对方立刻开始配合调取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