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纶接到齐佑的帖子,一刻都不敢耽搁,马上赶了来。
到了半晌午时,就算是北地,暮春的太阳还是晒得人不住冒汗。
到了齐佑的院子前下马,施世纶早已口干舌燥,抹了把汗,小厮上前接过缰绳,拴在了下马石上。
施世纶正在打量着朴素到寒酸的院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得高迎出来见礼,客气问道:“可是施大人?”
施世纶说是,掏出帖子递了过去,“两地离得远,没能提前打招呼,不知七阿哥可在家?”
得高侧身将施世纶往院子里迎,笑道:“七阿哥在呢,施大人请进。”
施世纶忙道了谢,跟着得高进了院子。不大的庭院中间,挨挨挤挤种着各色的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进了正屋,桂和提了热水上来伺候施世纶洗漱,得高上了热茶,说道:“施大人请稍等,七阿哥过阵子就来。”
施世纶洗漱之后,吃着茶坐在椅子里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时辰。齐佑睡眼惺忪现了身,施世纶忙起身请安。
齐佑摆摆手,接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含糊不清说道:“施大人请坐,昨儿夜里多吃了几口酒,起得晚了些。”
施世纶愣了下,暗自上下打量着齐佑,见他满脸倦色,衣衫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浑身跟没骨头般,半靠在椅子里,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像是嫌弃,皱了皱眉头,又放
下了。
船坞那边事情繁忙,施世纶是放下正事来见齐佑,一来就坐冷板凳苦等着。
若齐佑有正事耽搁也就罢了,偏生他是吃多了酒,睡到现在才起。
施世纶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脸上不免也带了几分情绪出来。
念着齐佑到底是阿哥,施世纶不敢多言,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七阿哥辛苦了。”
齐佑乱摇着手,满不在乎说道:“不辛苦,哪能辛苦,有吃有喝的,就住的地儿差了点,比不得京城。”
施世纶赔笑,转头打量着屋子,附和着说道:“也是,这边的地儿实在是偏僻了些,住的地方无法与宫里比。”
齐佑笑了,转头看向自鸣钟,说道:“哎呀,还说请施大人来赏花,如今已到午饭时辰了。施大人,你来的时候,可见过了院子里的花草?”
施世纶呆了呆,答道:“已经见过。”
“那感情好,见过就算赏了吧。”齐佑吩咐得高上菜,转头又对目瞪口呆的施世纶笑道:“先吃饭吧,请了施大人上门,总不能让客人饿着。”
施世纶眼瞧着齐佑的做派,心里的那股子不舒服,越来越浓。
齐佑的声名在外,施世纶早就久仰大名,那般高调做事,他不想知道也不行。
当时施世纶并未当做一回事,阿哥自小身后就有一大堆人伺候。齐佑年纪轻轻,凭着他自己哪做得到,不过是身后谋士的手笔罢了。
如今亲眼得以一见,施世纶肯定
了先前的想法。本来就稍嫌严肃端方的脸,更加肃然了几分。
尤其是得高提着酒壶上来,给齐佑倒了一杯,正要给施世纶添酒时,他忙拦住了,板着脸说道:“七阿哥,对不住,喝酒误事,我向来滴酒不沾。”
齐佑端起杯子吃了口,也没多劝,说道:“得高,施大人既然不吃酒,就不用给他倒了。我昨儿吃了些,酒还未醒,得再透一透。来来来,施大人你吃菜,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别见外。”
桌上有肉有菜,还有一条鲜鱼。对于阿哥来说,这些饭菜在宫里算不得什么,可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北地!
施世纶强撑着道了谢,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吃。鱼肉鲜美细腻,他哪怕长在海边,如此鲜美的鱼,也极少吃到。
齐佑说道:“这是山上湖里生长的红尾鱼,平时我就好这一口,隔上一天就得吃,不然饭都吃不香。”
施世纶知道这边的山上多湖泊,只是上山的路艰难,加之冬日严寒,要上山给齐佑抓鱼,比起百姓服徭役还要辛苦。
先前还觉着美味的鱼肉,在嘴里顿时变得没滋没味。施世纶低头闷声吃饭,齐佑慢吞吞吃着杯子里的酒。
施世纶用完饭很久,齐佑方吃完了酒。得高桂和上青盐水,伺候他漱完口,又打了个呵欠,说道:“哎哟,吃完又困了。得高,领施大人下去歇一歇。”
施世纶再也忍不下去了,蹭一下站起身,沉声说
道:“七阿哥,我就不歇息了。船坞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若是七阿哥没正事,我这就告辞。”
齐佑似乎愣了下,上下打量着施世纶,好奇问道:“船坞那边,施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忙啊?”
施世纶按住肚皮里的火气,义正言辞说道:“七阿哥,船坞的事情多得很。承蒙皇上厚爱,将我调任到水师之中,我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小到一根钉子,大到里面的造船师傅,都得我亲眼盯着。以前他们成日不上心,吃酒享乐,我若不在,他们还不得更加糊弄了去。水师乃是大清镇守边关,替大清上阵杀敌的兵,岂能当做儿戏看待!”
齐佑哦了声,接着笑了起来,挥手招呼着施世纶坐,“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儿迷糊了。施大人是以什么身份,去管这群师傅呢?他们既不是朝廷的兵,又没拿朝廷的俸禄。他们是民,施大人又不是地方官,这管得是不是太宽了点儿?”
施世纶神色一僵,他并不笨,这时总算反应了过来。齐佑之所以叫他前来,肯定是萨布素告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