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庭院,里面已经搭好透明雨棚,每隔几米就扎着一朵大花束,花束上还滞留着打落的水花,雨棚顶上布着昏黄色的小彩灯,熠熠生辉。
“小彗。”
黎彗闻声看过去,是他奶奶颜苒青,一个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的女人。
母亲生前和黎家每个人关系都很僵,婆媳更是问题,可能孩子生来就会倾向于自己母亲那方,颜苒青或许试着去亲近过他,但黎彗一次次冷漠的态度都让对方慢慢放弃。
但即使这样,由于黎珂明子嗣单薄,再不亲,颜苒青从小也依旧宠爱他,虽然这宠爱的方式与寻常家不太一样。
“奶奶好,”黎彗微微俯身,伸手让对方牵着,两人一起走进里屋,黎珂明正站在客厅打电话,瞥见他们的身影,手抬了抬,示意稍等。
两人静静等了一阵,黎珂明挂断电话,朝他们的方向走近几步,神色严肃:“黎彗,谁让你自作主张拒绝了杨老,这是黎家给你争来的机会。”
还没等黎彗说什么,颜苒青便淡淡道:“大呼小叫什么,小彗才多大?有些脏手的活,自有下面的人去张罗,况且他现在还小,你现在把孩子扯进去,脑子生锈了吗?”
黎珂明脸色难看,但说话的人是自己最敬重的母亲,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点:“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杨老德高望重,如果黎彗真的署上名,对以后会有很大帮助。”
颜苒青闻言,有些不屑道:“黎家在北桉,不需要任何人提携,靠的是自己,你父亲教你的我看你如今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让小彗安生上学,他成绩又好,大器晚成的道理你明不明白?现在署名倒是风光,可此后一旦出了事,被媒体曝光,难看的是整个黎家。”
黎彗从始至终都在旁边一言不发,颜苒青眼见黎珂明神色郁结,担心他把那股无名火发泄在孩子身上,便使了个眼色,让黎彗帮着金曼去招呼宾客。
黎彗乖乖应下,他走出门后,有些漫无目的,东拐西拐,路过厨房,才发现金曼的影子,对方正忙碌张罗着,黎彗刚刚踏进厨房,金曼就眼尖地瞧见,二话不说就要赶他出去:“君子远庖厨,这里有我,你去外面待着。”
君子远庖厨……
黎彗倚着门边垂下眼睛,其他不说,黎家把封建社会的陋俗倒是贯彻了个彻底,男人享清福,脏活重活就要女人干,这是什么鬼道理?他想起周钦玉,那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他做什么都信手拈来。
宴席来的人很多,而来的大部分人都想通过这个机会和黎家牵上什么关系,抱着这种想法,没人关心今天是谁的生日,又是谁的成年礼。
端起酒杯主动向黎彗走来的,不是身边携着女眷要牵姻缘,就是旁敲侧击黎家下半年的动向在哪的。金曼看出黎彗心情不好,她好不容易挤开套近乎的富家子弟,悄悄拉着黎彗走到角落处,轻声问:“你要不要先回房间,反正也快散了。”
黎彗点了点头。金曼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吃没吃蛋糕啊?”
蛋糕?黎彗怔了怔,黎珂明不知道让谁订的蛋糕,是专门为宴席订做的那种,足足垒了好几层,宴会刚开始没多久,就被些嘴馋的小孩子嘻嘻闹闹包围起来,有好事的家长便一块块的切,一块块的夹,好好的蛋糕糟蹋得不成样子,让人生不起半点食欲。至于要不要让寿星吹蜡烛许愿,也没人在意。
“吃了,”黎彗回答。
听说生日当天撒谎会被诅咒一整年,万幸零点还没过,他现在撒谎,还不会被诅咒。
金曼闻言却放下心来,她催促黎彗回房,说:“你快去睡觉吧,剩下的事都有我呢。”
黎彗没再拒绝,点了点头。
他一身疲惫,关上卧室的门,整个人倒在床上,脸也埋进被子里,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好一阵。中途金曼来了一趟,送了壶泡好的红茶。
黎彗也不喝,掀开茶壶盖子只闻味,味道和之前去周钦玉屋里喝的那次如出一辙,沁香又透着股幽然。
闻着闻着,他有些犯困,刚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就被屋外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吵得睁开眼,他以为又是金曼,穿上拖鞋解了门锁,打开门时表情有些不耐,抱怨道:“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来人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一遍,笑眯眯道:“生日快乐啊,黎彗。”
这腔调非常熟悉,是独属于那人的风格。恍惚间,眼前这幅画面和他一直期盼着的场景重合,黎彗表情木讷,他下意识把门开的幅度大了些,方便周钦玉拿着手里的大盒子进来。
“这是什么?”
黎彗回过神,凑过去想看清楚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周钦玉察觉后,用身子先挡住他的视线,怕挡不利索,还要捂住他眼睛。
黎彗也不做挣扎,被他带着走了两步,周钦玉关上卧室的灯,很神秘地嘘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
黎彗不甘心地追问。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周钦玉无奈,“就不能给自己点惊喜。”
黎彗喃喃:“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我不是答应你了嘛,我这回还没迟到,离零点还有一会儿呢。”
周钦玉嫌热,脱掉了外面的灰色卫衣,里面单单只穿了个黑色背心,黎彗瞥见之后规规矩矩移开目光,有些结巴道:“你……你不冷吗?”
“你屋里空调打到28度,哪里会热?”周钦玉说着,注意到黎彗被热得通红的脸蛋,笑出声:“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这两腮像打两坨腮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