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六年(1061),王安石升任知制诰,三司度支判官职务不变。主要工作就是为皇帝起草诏书,属舍人院在中书门下制敕院内。
官至正三品,红袍换了紫袍,也算是朝中大员了。
同年,王安石的幼弟王安礼(生于1034年,字和甫)也于这年进士及第,入幕河东路唐介门下。
吴琼一日带着臱儿上街,见到街上人牙子拉扯着一个年轻妇人,就派小厮上前询问,原是那家男人是军中官员,监督运米时不幸船沉,家中财产全部用来赔偿还不够,就卖了妻子来填窟窿。
“天灾难测,这怕不是法制的过失。”吴琼心下恻然,想救那女子于水火,谁知那人牙子狮子大开口一把竟要九十贯钱,吴琼心想如今家中银钱也比先时富裕了些,就还是掏了钱。
本打算将人送回家中,女儿臱儿确是不愿,“这样的男人要他何用,自己犯了错不自己担着,坐牢也好,卖身为奴也罢,怎能发卖妻子。这样的男人还回去跟他过什么!母亲,我们把她带回家罢,如今咱家越发体面了,给母亲再添个侍女也是好的。”
吴琼一想也对,自己房里现在就陪嫁刘氏一个大丫鬟。这本来是陪来做媵妾的,但哪怕吴琼在孕期血气方刚的王安石也没去刘氏房中过过夜。如今自己也年近四旬,王安石还是男人四十一枝花。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里就数自己家中最冷清,虽然这心里也算是喜的,但也不愿被别人说了什么妒妇的闲话去,长女旉儿要不了几年就要议亲了,哪怕自己受点儿委屈,也要给女儿博个好名声。
这妇人虽不算是绝色,倒也是清秀端正,尤其胜在年轻,看起来也算是个口吃清楚能明事理的人,此番也算是有恩于她,就算以后应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先带回去看看自家老爷的态度再说。
臱儿可不知道母亲心里转了这么个九曲十八弯的,只当是添了个佣人。母亲带人回去,命人带她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布衣,就让她在自己房里候着。
王安石从外回来,进屋就喊看见个人影就道“琼儿,今日”,走近一看竟不是妻子,而是个陌生女子吓了一跳,忙喊道,
“你是何人?!缘何在此。”
女子也吓到了一般,跪下身来交代原委。
王安石将妻子叫来,脸冷的跟个面瘫一样。
又差遣小厮将那人的丈夫寻来,打算将人送回去。臱儿闻讯赶来,
“爹爹,莫要送她回去了。她丈夫待她不好。”臱儿如今也七岁了,撅着个小嘴,气嘟嘟的样子,让爹爹王安石反而气不起来了。
“那你自己问她看她可想回去。”
臱儿转过身去,立在那人跟前示意她答。
“奴家奴家既已卖身给主家,但凭主家差遣。”
“不是问你这个!”臱儿急得连跺脚。
王安石神色倒是温和了许多,问到,
“若我今日将这卖身契毁了,还你自由之身,你欲去往何处啊?”
那妇人微微抬头想看看主家问这话时是何种脸色,但抬到一半却又不敢抬了,就支支吾吾的答,
“那,那自然是归家去。”
“归家去,还与你那怯懦无能的丈夫一起么?!”臱儿气道。
妇人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见小主人发了怒,吓得又噗通一声跪下,臱儿赶过去,都没来得及拦。
“夫君他,也是没办法啊”
“他!”
“臱儿!”王安石喝住了女儿,到底是官家小姐,不能在外人面前太失了礼数。
“如若不然,你待让她如何?归家去,总比在别人家为奴为婢的好吧。”
臱儿不接爹爹的话,“你与那人和离了去,在我府中先待上些日子,等再有了中意之人请爹娘做主再嫁一次,不好么?”
妇人低着头,迟迟不在作答。
这时去寻人的小厮来报说是那家的男人寻到了,正在门外候着。王安石在前厅见了那汉子,那汉子瘦的很,虽说才二十多岁,看起来倒比王安石都年轻不了多少。
“不用怕,汝妻在我府上,是夫人的婢女,很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让你夫妇相见。”
男人虽说也算是军中的小头目,但也是头一次进这么阔气的宅子,见这么高的官,两股战战、抖如筛糠。
“我问你,你可厌弃了你夫人?”
男人有些诧异官老爷怎么问这个,反应过来之后,忙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呜呜”说着就哭了起来。
王安石长叹一口气,“那今日我让你把妻子领回家去,你可愿与她好好过”
“愿意愿意的,大人,小的愿意,小的其实卖就后悔了,大人。”
“汝,如今还欠钱几何?”
“会大人话,还缺二十贯,大人。”说着哭声更大了些,一个大男人哭得涕泗横流。
王安石差小厮取来二十贯,在男人的目瞪口呆中,将银两给他,又嘱咐他二人回家后好好过活,夫妇二人千恩万千地被小厮送出了府。
夫人吴琼心里是很是高兴的,一面喜上眉梢,眼睛弯弯的,嘴角都止不住,一面嘴上还不想饶人“三郎你可真是个不会过的,这人送走了银子也没帮我要回来,九十贯呢,再加上又添上的二十贯,那可是十一万文呢!”
王安石心下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却还佯装着板着脸说,“夫人下回可别再搞着幺蛾子了。”
“那你也莫要和同僚嚼舌根子说我”
“说你如何?”王安石的怒色已经要绷不住了。